三春欲行离去,刚想告退,孙尚荣却留她道:“不如再看一看那月。”
三春以其方才的口气:“我一个小丫头哪有赏月的雅兴。”
孙尚荣暗道小狐狸果然伶俐,反过去也学她:“看个热闹。”
三春又摇头晃脑道:“月亮有什么热闹可看。”
这分明是自己说的,孙尚荣哈哈一笑:“月亮当然有热闹,月亮上有嫦娥有玉兔有吴刚还有猪八戒,热闹的很呢。”
学的一字不差,三春故作严肃:“都是蒙人的勾当。”
小狐狸又在学自己,孙尚荣从来没玩过这样的把戏,已然给勾得起了兴致,继续学她的话:“不是蒙人的,是真的,你仔细看,就会看见那棵桂树,枝叶繁茂,郁郁葱葱。”
说完,自己忍不住朗声大笑。
三春给他笑的有些不安,亦或是给他看的有些惶恐,屈膝一福,告退而去,脚步匆匆,无需回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钉在后背上。
回到后罩房见其他婢女或是灯下做着针黹,或是聚在一处闲说着什么,见她进来,做针黹的就将头更低,闲说什么的就闭紧了嘴巴,却无一人同她打招呼。
三春也没做多想,大概这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吧。
一夜不曾安睡,仿佛明日出嫁的是她,更多想的是此时李忠的心情,希望那厮即使不会忘了自己,至少能善待孙玉珈,然后他们夫妻和睦生儿育女,那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次日起了个大早,洒扫庭除,做完该做的,就等玉珈的传唤,想送玉珈出嫁呢。
可是,没等玉珈叫她,却来了管家孙贵,她施礼问候:“管家大人早。”
孙贵眉开眼笑道:“打今儿起,你去服侍大人洗漱更衣。”
三春立马想起昨晚的事,此时追悔莫及,怪自己性情顽劣,昨晚多说了几句话,引起了孙尚荣的注意,悔之晚矣,只能道:“是。”
孙贵转身就走。
三春继续抓起扫帚。
孙贵一回头:“别鼓捣那物事了,不是说了么,今儿起你去服侍大人,走吧。”
三春才恍然如梦中醒来:“这就去啊?”
孙贵点头。
三春唯有放下手中的扫帚跟着他走了。
来到上房院,这是孙尚荣的居处,院子很大,分正房和东西厢房也还有耳房抱厦暖阁船厅小花园等等,囊括了孙尚荣在内宅活动的一切处所。
三春随孙贵进了船厅,这么早,孙尚荣已经穿戴齐整,因今个是玉珈出嫁的大喜日子,他也特意穿的隆重,暗紫色的团蝠长袍,腰系绿玉带,大辫子梳得油光锃亮,整个人神采奕奕,三春行礼请安,孙尚荣捧着茶杯呷了口茶,淡淡道:“起来吧。”
孙贵做进一步的解释:“今儿起,你服侍大人了,这可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风光,也不需你做什么,晨起更衣,晚上宽衣,洗脚搽脸,沐浴……”
三春听的瞪大了眼睛。
却听孙贵说下去竟然是:“这些事都不需你来做,你只陪着大人说说话,适当的奉上茶即可,很清闲,但也不是说谁都能做得来的,你聪明伶俐,应该不会在这上面出纰漏。”
三春松口气,忙回应:“奴婢会用心做的。”
孙贵哼了声:“你之前找人想绑大小姐的事,大小姐菩萨心肠宽恕了你,大人和夫人也不计较,但你别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服侍好大人,你就将功折罪了。”
三春垂手:“是。”
孙贵道:“行了,我暂时交代你这么多。”
孙尚荣咽下一口茶,睇了眼孙贵:“你好不聒噪,还不去看看,玉珈那里准备的如何了,别耽误时辰。”
孙贵应声而出。
船厅内只余三春和孙尚荣,她一时间还不知道该做什么,就愣愣的站着。
孙尚荣一侧头见她有些局促,笑道:“昨晚你可是很放松,今儿这是怎么了?”
三春忙说:“昨晚奴婢放肆了。”
孙尚荣摇手:“不不,我没怪你的意思,只是见你颇有些不安状。”
三春躬身:“谢大人宽容,奴婢也没料到能来服侍大人,怕言行上稍加不甚,犯了大人的忌讳,所以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尚荣一副宽厚的神情:“我没那么难伺候,平时也甚少在家里,之所以要你来服侍,感觉昨晚你我之间的谈话甚是有趣,你这样一拘束,反倒失了真性情,也就无趣了,所以在我跟前,你无需紧张拘束。”
果然是昨晚的事惹来祸端,服侍当家老爷,看着风光,也晋了身份,这里面的说道可多了,伴君如伴虎,伴着当家老爷亦如是,伺候舒服了,怕给他惦记,一旦开口说收个通房丫头什么的,如何拒绝?伺候不舒服了,又怕给责罚,想孙尚荣平时做的就是抓人杀人的勾当,给他责罚,绝对不会是打几巴掌那么轻松。
这样一想,三春更加不安,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最好赶紧离开孙家。
第一天在上房当差,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只像个尾巴似的跟着孙尚荣出出进进,他伸手,就上茶,他伸胳膊即宽衣,他抬脚即拖鞋,说是这些事不用做,眼前没有旁的丫头,唯有做了。
只是这样过去一天,晚上时再回到后罩房,所有人都争着和她打招呼,还有人将些私藏的吃食分给她,为她打洗脸水的都有,三春暗自感慨,这就是人世。
洗漱之后便躺下睡觉,因为孙尚荣说,明儿要她起早,说是要出门,需他她近身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