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花的门帘子垂落,不见了沈暮阳高傲的背影。
钮钴禄氏一掌拍在身侧的茶几上:“真是又臭又硬!”
应嬷嬷劝着:“您可真犯不着跟这种人动气,若他和东篱先生是个容易变节的,咱们爷也不会待他们为贵客。”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钮钴禄氏忍不住冷哼一声:“怎么说都是个不懂变通的,拘泥成规,囿于窠臼,怙恃主恩,任意妄为,让人生厌。”
应嬷嬷那厢笑道:“您可不常这样发脾气,显见今儿是真给这位西窗先生气着了,行,这事我记下了,改天我替您教训下这个西窗先生。”
钮钴禄氏非但没高兴,却将手一摆:“别招惹他,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投鼠忌器,是怕允礼不高兴。
应嬷嬷方才不过是虚张声势哄她开心,见她发了通脾气脸色不好,就道:“要不我让厨房给您熬碗槐花粥,满街槐花开,呼吸一下满嘴都香呢。”
钮钴禄氏摇摇头:“不吃了,这时辰吃多了容易积食,不如你去打听下李忠带来的姑娘是谁。”
应嬷嬷晓得她心里所想,道:“这事无需打听,李师傅带来的能有谁?还不是那个李三春,旁人又岂会大晚上的进王府,这番恩宠,唯有她李三春可得。”
言语间,提醒钮钴禄氏,允礼对李三春,有着别样情怀。
钮钴禄氏其实也猜到是三春,当下沉思不语,想的是允礼纳妾,她从来都是极力促成,然这位李三春不同于别人,听说允礼初见李三春便是在拘捕神鞭张时,小女子经常在微妙的场合出现,且不是京城人,身份神秘,不得不让人存有戒心,按说钮钴禄氏一介女流,素来也不过问允礼的公务,怎奈允礼是她丈夫,允礼的一切关乎她的一切,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理,念及此,钮钴禄氏叹了声:“希望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
应嬷嬷叫进个小丫头,取了水烟袋来给钮钴禄氏:“既睡不着,就抽两口。”
钮钴禄氏嗯了声,忽而皱眉:“不知王爷带那李姑娘来王府作何?”
她说着话,眼睛望去窗户,如此春夜,总会让人容易浮想联翩。
应嬷嬷晓得她嘴上说希望允礼多多纳妾,然后多多开枝散叶,其实心里还是非常在意的,一者她是嫡福晋,为丈夫的子嗣考虑是做人妻子的本分,二者也或许允礼一直清心寡欲,没对哪个女子钟情过,她也就没如此的紧张,而今李三春堂而皇之的进了王府,还是在夜里,她未免心烦意乱,应嬷嬷给小丫头递个眼色,示意拿走水烟袋,然后对钮钴禄氏道:“不如我陪福晋出去走走,这时节不冷不热,福晋老是窝在房中,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春色。”
应嬷嬷之于钮钴禄氏,一如刘景泰之于允礼,都能恰如其分的说到主子的心坎上,钮钴禄氏当即道:“也好,走一走权当消食了。”
一伸手,含羞已经搀了上来,同应嬷嬷一左一右,两个人陪着钮钴禄氏就出了房门。
或许是往日里家里琐事多,以至于忽略了节气忽略了花开忽略了一切,经应嬷嬷方才这么一说,迈出房门的钮钴禄氏只觉春天的气息如丝绸,轻轻抚上面颊,岂止槐花,还有别个什么,亦或是蔷薇亦或是芍药亦或是梨花,她不知道这时节该开什么花,就是感觉一呼一吸,身心清爽,淡笑道:“听闻东篱先生和西窗先生皆是才华横溢,不知怎地当初就没考取功名呢?”
应嬷嬷想了想:“或许是他们运气不佳,或许是他们心性差,很多人都是,平时就写诗做文章不在话下,一旦进入考场,紧张到不行,什么都写不出来了,听说有人连自己名字都写错了。”
含羞那厢接话道:“还有吓得尿了裤子呢。”
应嬷嬷隔着钮钴禄氏朝含羞啐了口:“小蹄子,什么话都敢说,赶明别叫含羞了,叫没臊得了。”
给她一番调笑,含羞突然就羞红了脸,气鼓鼓道:“福晋您看呢,嬷嬷老是欺负我,当初我这名字可是福晋给取的,说我含羞带笑的样子最好看。”
应嬷嬷咯咯笑着。
钮钴禄氏也笑了:“你甭给嬷嬷计较,她年纪大了,倚老卖老,你让着她一些。”
含羞就朝应嬷嬷撅撅嘴巴。
应嬷嬷啧啧道:“小蹄子,愈发会卖弄风骚了,有本事爷跟前卖弄去。”
含羞突然收起了笑容:“您这话什么意思?”
应嬷嬷这话当然用深刻的用意,钮钴禄氏一直想将含羞替允礼收为房内的,可是允礼不同意,钮钴禄氏就怨含羞空长了一副好模样,不会取悦男人。
应嬷嬷待想暗示她,钮钴禄氏打断了应嬷嬷的话:“这么一走果然舒服,你看头上好大个月亮,连花草的颜色都能看清呢,只是我这院里素来极少栽种花草,不足以欣赏。”
应嬷嬷知道她心里所想,还不是惦念允礼此时在作何,于是道:“老奴听说王爷书房旁有个小花圃,遍植花草,一年三季,除了数九寒天,都有花看,不如咱们过去那里看花。”
钮钴禄氏正中下怀,就说:“别打扰到王爷就好。”
应嬷嬷笑道:“怎么会,咱们又不进书房。”
于是三人赶来了那个小花圃,刚至围绕小花圃的那簇垂柳处,应约听见有人说话,钮钴禄氏脚下一滞,怕是允礼在此,听了听,不是允礼,倒像是李忠,正琢磨,忽然打太湖石后头走出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个妙龄女子,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