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渠营府。
护城河吊桥高悬,城门紧闭,城墙上兵士林立,个个顶盔贯甲,钢刀出鞘,长枪在手,弓拉满月,威风凛凛面目生冷地仇视着下方一群群衣衫褴褛气息奄奄的逃难百姓,目测难民数量足有数万。
难民们抬头仰望着城墙上军纪严整的兵老爷,满眼怒火,纷纷呐喊着乞求着哭诉着,请求兵士们打开城门,给他们一条活路。
但呐喊归呐喊,愤怒归愤怒,却没有人敢再冲向前去,踏过护城河,撞击城门。因为,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数千具血淋淋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城门口,堵塞了护城河,连河水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扎在死去难民身上那一支支耀目的箭矢,看在眼里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令人绝望。
展寻身披重甲,头戴银盔,手按腰间剑柄,白色披风身后随风飘扬,目光刚冷,站在城头上高声喊道:“各位乡亲父老,非是康知府康大人狠心,不顾百姓死活,而是这渠营府城中,已经收容了太多的难民,实在难以再容纳得下更多难民了。对此,康知府也十分无奈啊。眼下天灾战乱横行,官府也没有办法救助更多的百姓。如果人人都躲入渠营府城中寻求庇护,那整个渠营府城内的百姓该怎么生活?不瞒大家,现在的渠营府城,因为灾民的大量进入,已经变得脏乱不堪,匪寇多如牛毛,治安一片混乱。所以还请大家谅解,不要再在城外纠结了,还是另投他处吧。”
“朝廷不是已经拨下赈灾钱粮了吗,为什么官府不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一句话惹得民怨四起,声讨声此起彼伏。
“诸位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不错,朝廷是已经下发了拨粮拨款的公文。可是,眼下战乱灾荒不断,用钱用粮的地方实在太多,朝廷也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啊。就连前些天政府在城外施粥的粮食,还是康知府自己掏腰包买下的。如今,康知府也无力再承担如此庞大的费用了,就连渠营府库房,也没有半两多余的银钱了。”
“如果大家继续留在城外,就只能活生生地饿死,但如果放你们入城,则会让城内的百姓也跟着你们饿死。各位,你们还是向别处投奔亲友吧,总比在这里渴死饿死的强。”展寻继续劝说道。
“可是,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啊,能坚持走到这里,已经耗尽了身上所有,一旦转向他方,怕是还没有走出渠营府六县地界,就饿死半路了。还请军爷们可怜可怜我们,赏口饭吃吧。”
少气无力的灾民坐在地上,就连站起来都感到十分费力,那里还要力气走向别处?投奔亲友,说得好听,哪有那么多雪中送炭的亲友啊?逼着这些灾民离开,简直是逼他们往火海上跳,往死路上走。
“本将军苦口婆心规劝,你们就乖乖离去吧,莫要再此滞留,耗尽了性命。官府也没有余粮了,空有心却无力啊,你们快走吧。”展寻显得十分不耐,挥着手说道,说完转身走下了城楼。
“官老爷别走啊,好歹给口吃的吧。”
“还请朝廷为我们做主啊,不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这一路上,我的父母亲友都已经饿死了,官老爷,给条活路吧...”
然而一声声泣诉呼喊,回应他们的只有城头严阵以待的兵将,和萧瑟空寂的风声。
“快走啊,万圣道的活菩萨来施粥了!”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如同惊雷炸响耳际,绝望中的灾民像是突然看到了渺茫的希望,无尽黑暗中露出了一点微弱的星光。虽然渺茫、微弱,但却是生存下去的最后一点机会。
一bō_bō灾民使劲浑身力气跑向远处的粥蓬,看到万圣道的道人们抬着的一口口盛满稀粥的大锅,顿时充满了力量,眼睛都发着幽幽的光芒。
在生存面前,在饥饿的胁迫下,求生的yù_wàng瞬间满血复活,无比高涨。为了争得哪怕一小口吃食,都会奋尽最后一点力气,哪怕只是稀得能够照出人影的粥饭。
争夺,是人类的本性。特别是你死我活的境地,为了生存下去,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肥胖滚圆的莫誉看着眼前混乱一片的灾民,争吵、惊呼、小儿啼哭、老人哀求等等声音汇集入耳,听得他浑身舒爽。看着别人在经历不幸,就是莫誉最为享受的时刻。
不过,他这次来是为了赈灾,可不是为了享受。
别看莫誉身体如同一座肉山将宽大的黄色道服撑得鼓鼓囊囊,但满脸的慈祥笑容,让人感觉这就是一个满怀慈悲心忧百姓的隐士高人。
“诸位乡亲都不要争,不要抢,看到我身后的这一排大锅没有?哪里装得可都是能够让人吃饱的食物,每人都有。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让老人和孩子站在前面,其他人自动向后站。放心吧,会让大家都吃上饭的。”
莫誉声音洪亮,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有几个青年似乎很不把莫誉的话当回事,依旧着急忙慌地向前挤着,将一个小孩挤得哇哇大哭,倒在一旁。
莫誉抢先一步,在小孩父母反应过来之前将小孩从地上抱起,亲手盛了一碗稀饭送到小孩嘴边,哄得他转哭为笑,不顾一切地大口大口喝起热粥。
莫誉这才笑盈盈地走到那几个青年面前,也不见什么动作,只是将手臂随意一挥,就见那几个青年突然大吼一声,双手捂着肚子,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滚来,显得十分痛苦,然后喷出几大口鲜血,生死不知。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