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车子后轮掉进了一个烂坑里,车头忽地一下跷了起来。他使劲按头也没按住,脚下站立不稳,只有随着车子倒下去。车头碰在一块有棱有角的小石块上,石块蹦起来,正好打在他那遍布皱纹的脸上,一张黑褐色的老脸,立刻流出了红血。
那群狗却好像踩上了地雷的鬼子兵,忽地一下都跑得远远的,大部分不叫了,还有几条站在远处,有气无力地继续叫,那几个小孩早跑得无影无踪。
常大伯的脸上流着血,右手压在车头底下,小腿被车子脚踏垫着,动一下就疼得钻心。他试着爬了几次也没爬起来,只好爬在地上呻吟着想:完了,这下完了,要是摔个骨折,不正应了三快婆的话啦。唉,都是这些该死的狗,现在的人为啥要养狗哩?
常大伯正想着,就听有人在自己身后说:“啊,是老常哥呀!起不来了,要我扶不?”
常大伯听声就知道来人是谁。他就是住在村口,经常爱穿花衣裳,看着空学校,村里人都叫他‘老蝴蝶’。
常大伯连忙说:“老花,问啥哩,快把我扶起来。”
老蝴蝶挺直身子,朝开着门的几户人家高声叫道:“喂,有人吗?快出来帮个忙。”他一连喊了几次,只有个老态龙钟的老婆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说:“谁呀?卖糖的,我家不要糖。”
老蝴蝶没有再喊,自己先把车子挪开,再把人的前半身扶得坐起来,然后从口袋掏出点卫生纸,给他擦擦脸上的血说:“老常,你先坐着歇歇,我给你叫桃花去。”
常大伯可能觉得自己今天磨不成麺啦,他就不在执拗,坐在地上点点头没有出声。
老蝴蝶去后不久,就见桃花推着辆架子车,飞也似的跑了过来,在她后面还有三快婆匆匆忙忙地走着,老蝴蝶却被远远地抛在后边。
桃花老远就问:“大伯,大伯,怎么样?严重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常大伯说:“不咋,不咋,去啥医院哩。轻轻摔了一下,能有多大的事,歇一会就不要紧了。”
常大伯的确问题不大,他是随着车子倒下去的,摔得不怎么重,那块蹦起来的石块也没有多大的劲,再加上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老皮粗厚,只不过划破了个小口子。小腿的肌肉垫在车子的脚踏上压力不大,并无伤损,歇了一会就觉得轻松多了。
三快婆赶过来就说:“桃花,问啥哩,快跟我抬到车子上往医院拉。你大伯这犟人就要吃犟亏哩,我叫他用我的架子车拉,多稳当的。他偏要自能地骑车子,看跟我的话来了么,不挨锉就不知道锉是啬的。快,快来跟我抬呀,你还愣啥哩?”
三快婆说着就去抱常大伯的肩膀,常大伯觉得自己问题不大就笑着说:“老巫婆,你就会咒我,我可没有那么枵气的,结实着哩。医院和我这种人,从来就没有缘分。”
常大伯说着话自己就起站,桃花和三快婆一边一个把他扶起,在路上走着转了几圈,看他双腿果然活动自如,没有什么大碍,二人这才放不再坚持。
老蝴蝶这时也赶到了,看到这样的情况就说:“是呀,老常哥这人身体结实,从来不去医院,有时去也是给别人看病。”
老蝴蝶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今天说的这句笑话,后来却应在了自己身上,常大伯陪他在医院住了几天。
他们当时看常大伯不太要紧,的确没有去医院的必要。桃花说:“我去帮大伯吹麦,你两个把他扶回家吧。自行车捎不上了算撂着,我回来后再推回去。”
常大伯说:“不用,我歇一会就能自己去,你们帮我把麦袋子抬到架子车上就可以啦。”
三快婆扶着他说:“再别逞能啦。桃花你还不放心,就叫她去吧,保证不会偷你的。我扶着慢慢走,老花去帮桃花把袋子抬上去,再把车子推回去就行了。”
老蝴蝶和桃花去抬麦袋子,没想到袋子上边看着好好地,下边却被小石块垫破了,不动还好,两个人往起一抬,麦子便‘唰’地一声,撒在地上。
常大伯看得真切,当时惊叫道:“啊呀不好!袋子破了。快,快把它翻过来,塞好再抬。”
桃花和老蝴蝶连忙把袋子翻得烂口朝上,常大伯从口袋掏出自己的手帕,挣脱三快婆的手连跛几步来到袋子跟前,先把烂了的地方塞好,接着往地上一坐,拾着麦粒说:“这下麻烦了,撒的满地都是,叫我得捡半天。唉,全是这些该死的狗,把人能害死。”
桃花说:“大伯,算了吧,最多不过几斤。地上尽是沙石烂坑,你这样捡到几时去呀!”
常大伯说:“你们都回去,今天就不吹麦啦。我把它赶天黑捡完,明天再去也一样。”
三快婆说:“把它家地,爱护动物,养猫养狗成了潮流,咱也不知有啥好处哩。就是爱,也不能养得太多呀,太多变成灾害啦。你看现在,到处都是恶狗挡道,来个生人吓得不敢进村,呼啦一下就是一群。到处的街道上都是狗比人多,再不禁止,就成了狗的世界啦。”
老蝴蝶说:“唉,不光是狗,还有这些烂街道,要不是路上尽是坑,也不会把人摔倒。”
桃花说:“老花叔,你和我把袋子抬上去,让我先去吹麦,你们在这里慢慢捡,捡好了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