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服白雪梅并不为难,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显然c市当地情况有变,已非久留之地,需要赶紧撤往他处。白雪梅不但能理解,而且想法也类似,加之向来对春怀楼信服有加,这便向家人提起劝说。
但堂姐白月梅一家久居此地,她的丈夫又刚换了好工作不过月余,正是大展拳脚之际,他们是坚决不愿意离开的,有他们作榜样,其余以这个家庭马首是瞻的亲戚,也纷纷表示要留在当地,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对六龙湾这座海外孤岛充满了轻蔑之意,理由不外是内陆地区局势再混乱十倍,也无谓托庇于一个远房亲戚的所谓男朋友,赶死赶活地奔窜在乱世之间,寄居那个海域间的弹丸之地。
更何况,春怀楼跟白雪梅的情事尚未得以确凿,这拒绝的说法更加理直气壮了。
白雪梅无奈,这眼看也没人听她的,转而劝说起父母,父母对她甚是眷爱,要是一般生活中的小事,听她说的有理,基本还是愿意听她倾诉的。但这会儿可就不是倾诉了,她是要求父母有所行动,为当前和将来的生活作出行为上的抉择。
父母当然不能同意,反过来婉言劝说起白雪梅来,多半是劝她带眼识人,不要被坏人带入了歧途。这个所谓的“春哥”,三十大好几了,当然年纪大个几岁也不是关键的障碍,长得磕蹭点更没关系,只要女儿喜欢,那一切都没问题,这位男子终究还算小有基业,事业正在上升期,当此阶段居然急着脱身潜移海外,这就不得不令人心生疑窦了。
白雪梅眼看父母话题越加引申开去,可能就得猜测春怀楼犯了多少大案子了,或者介入到某些敏感区域中,这还真是一言难尽,不由又焦躁又愁容满面。
母亲见状,又提起一件事,“你这个春哥,听说也是结过婚的,老婆跟人跑了吧?当然了,乱世嘛,这我们都能理解,你既然不在乎这个,想必对他还是有理解的,那更好,妈妈也有同感,这都没关系。”
白雪梅心焦如焚,秀眉紧蹙,对母亲这番话竟接不上来。
谁知母亲接下来话音一转,说道:“可当初你姐夫失业了一段时间,你姐去找他的店里赊账,他毫不犹豫就赊出去了,却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要跟你表姐睡一觉,这……这事一直瞒着你,可我认为应该让你知道,也许你该对这个姓李的有一番重新的认识……”
“是我姐说的!对不对?”白雪梅愣了一会,反而被气笑了,连连冷哼出声,说道:“我早就知道了,月梅跟我也这么说的,她说跟谁都不会说……好吧,现在妈你也知道了,还有多少人知道呢?月梅这个……她觉得这件事说出去很荣誉吗?早晚让姐夫也知道,看她有几张嘴能说清楚!哼!”
“你千万别跟你姐夫说!人家小两口日子过得好,凭良心说,咱们也沾了不少光,可别做背后捅人家刀子的事。”父亲连忙接声提醒。
“我当然不会说,可她自己到处乱说!真出了什么事,能怪得了谁?”白雪梅兀自冷笑道:“以讹传讹,到最后就成真的了,这叫黄泥掉进裤裆……”
“别瞎说!”母亲急忙打断,“小姑娘家家的,说话别那么脏。”
白雪梅“哦”的一声拉得极为绵长,又道:“反正我信任春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爸妈,我最信的就是春哥!春哥永远不会欺骗我,他说没做过,就算月梅自己都承认了,我也坚决不信!”她显然对堂姐到处传自己的糗事大感不满,变得直呼其名了。
爸妈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这孩子明显是不听劝的了,这几天世道不靖,可得看紧这个女儿,防着她偷摸出去,跟那个“春哥”私奔远走,就对白雪梅性格的掌握,这种事在她,绝对干起来都不带犹豫的。
…………
春怀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做通了父母的工作。年迈的爸妈性情本就温厚,对儿媳的离去改投怀抱,虽然满腔忧虑愤恨,回过头来到底还是能够体谅,毕竟乱世求存极为不易,尤其儿媳这样的年轻美貌女子,若尚待维持基本的体面和尊严,更是举步维艰。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着各自飞,这种事作为二老这样的年纪,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无数次,那个栩栩如生的图景,在心理上就自行构画清晰。
在当前的局势下,春怀楼的环境绝对仍是人上人的程度,但居安思危,再小心万分也不为过。父母愿意追随儿子的脚步,也是由于春怀楼一向孝顺,家里家外的事项无不安置得井井有条,虽然此前的大富大贵也只是过眼云烟,但在二老看来,儿子绝非池中之物,他能成功也是早有预见的,只恨局势万变,波及举国的乱象,任谁都猝不及防,这才将这个家庭的环境打入深渊,却非儿子的过错。
父母这一关是过了,那大批跟随过来的亲戚,可坐实了c市当地,再也不愿意挪窝了,又经过一天一夜的逐个苦劝,就算有几个年轻人有些意动,可中老年人一个个老成持重,根本不为所动,那些子侄晚辈,春怀楼的堂兄弟、表弟妹之类的,也难擅作主张。
其实临时发起的聚会在凌晨前就散了,春怀楼是一个个找上门去苦劝,这些亲戚的居所还是他提供的,相较鸽子棚格局的流民聚居窝棚区,条件可要好得多了。但依然没有长辈能听得进去,一宿未睡的春怀楼筋疲力尽,疲累欲死,只好作罢。
想来还是杨烨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