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成要跟陈方青谈中洲。
毫无疑问,即便是放眼整个世界,他们两个都是最有资格谈论中洲的人。
午后的时光静谧而沉凝。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似乎浸染了隐龙海上的水波,和煦的光芒照耀在李华成的脸上,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陈方青的内心微微一沉。
他从来不曾见到过李华成这种眼神。
那双深不可测犹如深渊的眼睛里闪烁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有恼火,有遗憾,有失望,有冷冽。
还有迟疑。
迟疑!
这是陈方青最不想看到的情绪。
陈方青的手掌抖动了一下。
精致的白瓷茶杯与杯盖碰撞着,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决,犹如磐石。
“谈中洲,又怎么可能不谈到北海?”
陈方青看着李华成的眼睛,缓缓开口道。
李华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微笑道:“你怎么看北海王氏?”
“有功无过。”
陈方青平静道:“但无过错,就是最大的过错。”
李华成沉默不语。
没人能否认这一点。
北海王氏对中洲的贡献有目共睹。
数百年的时间里,中洲每一次关键时刻的崛起,几乎都有北海王氏的影子。
最开始从西方引进技术。
打击星国。
以相对中立的身份打破技术封锁。
加强中洲与西方一些国家的外交联系。
贡献自己的技术。
支援中洲的建设。
数百年的时间,林林总总,北海王氏在中洲的历史上闪烁着最耀眼的光芒。
他们的功劳无需细说。
因为说不过来。
有功无过。
但无过就是最大的过错。
中洲借助着北海王氏的力量登上了世界第一强国的位置。
可作为中洲的一部分。
北海对中洲要求过什么?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北海王氏几乎不曾对中洲提出过任何要求。
这个出过总统,出过首相,至今仍旧掌控着东南集团的庞然大物一直都以一种超然物外的状态游离在中洲之外,但却处处又参与着中洲的一些绝密计划。
北海对中洲竟然没有丝毫的要求,也没有丝毫的依赖。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有太多的选择。
这种状态下的北海王氏就像是漂浮在中洲上空的阴影。
有阳光灿烂,有辉煌荣耀,但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北海王氏太过超然,太过跋扈,太过强势,太过自由的事实。
居高临下。
这是数百年来北海对中洲的姿态。
用最简单的话来说,这样的北海行省,无法掌控。
没有任何当权者可以掌控北海行省。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任何一个当权者都坐立难安。
没有人能够想象北海对中洲的影响到底有多么大。
中洲崛起的过程,就是北海壮大的过程。
中洲几乎每个集团,每个当权者都看过一个大同小异的模型。
或者说是不同时期的不同模型。
模型模拟的就是如果北海王氏突然崩塌或者与中洲分道扬镳后,对中洲造成的影响。
每一个模型因为时间不同,所以造成的后果也不一样。
模型里蕴含着大量的社会数据,密密麻麻,但最刺眼的,还是模型中那一条线条。
那是代表着北海王氏对中洲影响力的线条。
线条最开始的时候是绿色,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上扬,变成深绿,浅灰,淡紫,微红,赤红。
截止到二十年前,那条线条已经越过了最高的警戒线,变成了狰狞的近乎张牙舞爪的猩红色。
模型的可信度极高,集合了大量的社会学家,经济学家,心理学家,金融教授,政治家,大量的分析师...
每一次的模型构建,几乎都是一个规模上千人的超大型团队缜密的分析建立。
模型中的数据也越来越多,最新一期的模型,已经有了上百万的数据。
几乎没人知道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的直白一些。
假如北海王氏突然崩塌,又或者北海王氏与中洲决裂的话。中洲整体的经济会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迅速崩溃,一周的时间里,中洲近四百多个行业领域会遭受第一波冲击,一个月的时间里,冲击力会扩散至全国,数之不尽的产业都会剧烈动荡,半年的时间里,茫茫多的集团公司都会被迫破产,乐观估计,会有上千万人失去工作,社会秩序摇摇欲坠,一年之内,巨大的社会问题会直接变成足以让中洲都不堪负重的经济损失。
国力严重倒退下滑,货币疯狂的贬值或者升值,其中东南区域内,华亭,吴越,江浙,江淮,江南,闽南等多个省份几乎会彻底失控,焦头烂额的中洲政治秩序也会变得一片混乱。
两年之后,失去了北海王氏的第一波混乱过去,中洲将面临更加严峻的局面。
这是一场灾难。
不是天灾。
是真正的人祸。
这就是现在的北海王氏。
他们的功劳太大,太多,太重。
辉煌,荣耀,绚烂。
它于中洲有利。
但却成了中洲的毒瘤。
在中洲如今的体制下,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的超然势力。
但事实上它确实存在。
最大的原因,因为北海太过自由。
它对中洲无欲无求,但却又时时刻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