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岕新晋了泰郡王的闲职,对礼部随行的几位极是礼贤下士。
在鸿胪寺馆安静等待的这几天,他允许礼部这些人随同馆内官员的陪伴,在大裕皇城四处走走,逛逛都城内几处名胜古迹。却也告诫他们在外头小心约束自己的行为,不要饮酒惹事,不要给大阮脸上抹黑。
至于他自己,到是安之若素,命小豆子将藏在箱笼最低层的那沓书信取出,坐在书案前一读再读,将这些年瑞安与许长佑往来的始末弄了个清清楚楚。
何子岕做好了觐见瑞安的充分准备,单等着对方宣召。
果不出何子岕所料,瑞安对大阮宫中的情形了若指掌,闻得仁寿皇帝派了这么一位不得宠的皇子应景,情知难从他口中问出个子丑寅卯,如此以来全盘打乱自己的计划,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由着费嬷嬷替自己打扇,冲老婆子冷冷哼道:“什么泰郡王,不过是为着出使我大裕皇朝才捡来的名份。仁寿帝真是愈来愈不讲情份,自己不来便罢,却弄个什么阿猫阿狗过来应景。”
费嬷嬷陪着笑容,自是无法附合她这样尖酸刻薄的话语。情知瑞安与仁寿皇帝的一段孽缘早已成为过去,如今两不相干,又如何要求对方再念什么旧情。
心里想归想,这样的话语费婆子自是不肯说出。她殷勤地打着扇子,恭敬地笑道:“殿下您想多了,这位仁寿帝指不定如何为当年的事情后悔,如今哪里有脸面再来咱们大裕。只怕是放不下旧情,这才派了位皇子来给您贺寿。”
瑞安最近头脑颇不清净,还时常提笔忘字,这种情形在去岁还不曾有过,最近这一两个月越明显。她对旁人话里话外意思的判断越迟钝,自己还始终蒙在鼓里。此刻听了费婆子颠倒黑白的几句到深觉在理,不再揪着不放。
何子岕身为晚辈,自然无法惊动瑞安出迎。瑞安不过派人知会了李隆寿夫妇一声,便就将何子岕先晾了起来。她直接从礼部抓了几个闲差,再给鸿胪寺馆的官员传了句话,命他们先去安顿何子芥下榻,一切依礼行事便是。
这一场闷气刚刚生完,礼部那边却又接了大阮送来的国书,不晓得什么缘故。
瑞安懒洋洋地叫半夏剖开火漆,瞧着里头除却一张落了玉玺的明黄洒金笺,另杂有厚厚的一沓宣纸,先自疑惑了片刻,方将那张洒金笺展开。
仁寿皇帝的官文写得极其严谨,他先是说明了侍卫们如何现宫里有瑞安派来的暗卫偷窥、他如何安排人搜寻,又如何现了黑衣客的踪迹都说了一通。
末了指责黑衣客欲在陶府门前公然杀人,因为陶府如今是波斯王的姻亲,黑衣客这种行径明显是要破坏大阮与波斯两国的邦交,简直其心可诛。
仁寿皇帝隐晦地指责黑衣客如此大胆行事,十之八九是得自瑞安的授意。大阮始终恪守两国几年前签订的合约,希望两国一直都是一衣带水的友邦。此前逢着瑞安芳辰将临,他无暇亲至,却已经派出心爱的幼子与礼部的重臣,足以表达自己这方的诚意。
而瑞安却于此时悄然派人潜入大阮意图不轨,不但想要挑拨大阮与他国的外交,甚至还祸及他两个儿子的安危,是否该给大阮一个说法?
不得不说,仁寿皇帝果然是个人才。他将黑衣客杀人的政治目的上升到新的高度,还一句一句严丝合缝,给何氏兄弟做了很好的外交“榜样”。
瑞安瞧至此处,哪里不明白是黑衣客行刺刘才人的事情败露,自己反而得了仁寿皇帝的奚落。她似有所感,哆嗦着双手将那几幅折叠起来的宣纸打开,瞧得上头惟妙惟肖的画像,嗓间又是一阵腥咸,险些吐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