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时光宛若重又倒流。听得何子岱再次以“嫂嫂”相称,陶灼华脸上添了些娇酡醇粉,似窗外簇簇的榴火。碍于此时此刻,却只得低低嗔道:“子岱,千万别如此称呼,只怕叫旁人听去。”
到是何子岑轻咳了一声,制止何子岱道:“你知我知,莫要胡乱称呼,败坏灼华的清誉,且把你对她的尊重放在心间便好。”
何子岱这几年的心情也是跌宕起伏。头前陶灼华初至,他生怕兄长再与她走到一起,重新为瑞安所治,更怕何子岑为了陶灼华荒废政务,不止一次在两人之间使绊子。及至瞧着叶蓁蓁总想接近何子岑,他又下意识地排斥,其实心里还是想将这对前世的小夫妻凑在一处。
后头瞧着陶灼华与瑞安公然作对,在宫里混风生水起,又一味替何子岑铺路,极为小心地避开了前世的艰难险阻,他便又疑心她亦是转世重生。
瞧着这个也不对头、瞧着那个也颇为奇怪,何子岱到有些草木皆兵,恨不得身边能有个人商议。今夜三人重新相认,何子岱自是长嘘了一口气,那两声“嫂嫂”却是发自肺腑,比前世里更加诚心。
三个人也顾不得月影早便西斜,就着说不完的话将一壶大红袍喝得没什么颜色,陶灼华便唤着娟娘,请她重新再泡一壶。
娟娘瞧着夜色越来越深,总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一颗心悬在半空里七零八落。她就着换茶的空当轻轻扯一扯陶灼华的衣袖:“小姐,时辰不早了,两位殿下在这里总归引人注目,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可好?”
“娟姨,我们长话短说,再叙几句便就散了。”陶灼华心间梗着不少谜团,此时方能畅所欲言,自是不甘心半途打住。
何氏兄弟也是这般意思,都觉得有满腹的话想要倾吐。何子岑便起身冲娟娘一揖道:“娟姨,您不必担心,我与子岱都有分寸。我们的确是有些要紧话要说,如今不吐不快。您放心,赵五儿守在外头,这青莲宫附近半个身影也没有。”
娟娘听得何子岑频频如此称呼,晓得这里头颇有几分爱屋及乌,只碍着两人并没有名份,到更添了忐忑。她反驳不得,只得客气了几句方悄然出去。
几个人将所有的事情凑在一起,矛头自然是直指谢贵妃与整个宣平候府。
若不是前世里钱将军忽然被杀,何子岩被仁寿皇帝急召回京之中再不起用,那个太子之位大约落不到何子岑的头上。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仁寿皇帝避而不谈,只打从那日起身子一日千里,显然受了极重的打击。
仁寿皇帝没有褫夺何子岩亲王的封号,而是不顾谢贵妃的一再阻拦,将他贬谪到遥远的蜀地,并且下了命令无召不得回京。
前世里仁寿皇帝对册立谁为东宫太子明显一直摇摆不定,如今细细想来,他该是对这几个儿子都不大放心。最终选择交给何子岑,亦不过无奈之举,何子岑晓得自己最大的弱点便是性子太过温吞,并没有何子岩的杀伐决断,也不及何子岱的神勇无敌。
那个时候何子岩已经被贬谪出京,仁寿皇帝望望留在面前的二子,只是郁郁叹息,选择将某些东西带进棺材里也不吐露分毫。
何子岩即位之初,自是勤政爱民,后头渐渐觉得安逸,就有些疏于政务。何子岱到是绝无二心,一味忠心耿耿耿辅佐着兄长,负责天下军队的调动,替何子岑分着大半的辛劳。
何子岕因为只领着郡王的虚衔,何子岑又得仁寿皇帝嘱托要暗中照拂他们姐弟,便没有将他外放出京,而是在宫外赐了座郡王的府邸,乐得他逍遥自在。
何子岑的印象里,当时三兄弟感情还算不错。兄友自然弟恭,何子岕每月入宫那么几回,三个人一起下棋饮茶,也能共叙天伦。
唯有远在蜀地的何子岩气焰越发嚣张,俨然在蜀地自立为王。他不见得对何子岑有多么尊重,更多的是阴奉阳违。以至大裕兵临城下时,何子岩也不出兵相助,而是遥遥观望,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后宫里显然也不太平,中宫位置虚悬,贵为宸妃娘娘的陶灼华受制于瑞安,自是担不起后宫之主的责任,便唯有劳动已然稳做太后之位的德妃娘娘。
谢贵妃昔日份位高于德妃,如今两人一为太后一为贵太妃,乍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自是意难平。她仗着宣平候府的得势,平日便没少阴阳怪气,背后整出不少幺蛾子。
德妃与何子岑都是仁善之人,主张家和万事兴,两人一味的忍让不仅没有叫谢贵妃与何子岩消停,反而助长了他们嚣张的气焰。纵然如此,何子岑也未曾想到谢贵妃和何子岩能做出通敌卖国之事,自是留了极大的隐忧。
而如今能够确定的是,谢贵妃这些年明面上与瑞安面上势同水火,实则经由高嬷嬷、许长佑等人牵线搭桥,早便是一丘之貉。两人打从多年前便存了不轨之心,意图祸乱两国的朝纲。
只是这几个人都太过熟悉,里头并没有最后拿着红绫羽箭谢向何子岑的那一位。何子岑始终觉得当时那声音极为熟悉,好似时常能够听到,偏就与身畔这些人对不上号,一直郁闷至极。
他沉吟着望着何子岱说道:“依理推断,谁从中得利最大,谁便是最该怀疑的人。只是我早便身死,灼华又是多年不闻世事。子岱,你来回想一下,大阮城破之后,谢贵妃与何子岩何得了什么好处?”
这些正是何子岱心间的未解之谜。他摇头追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