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瞧着何子岑默默驻足,芳心一时悸动,她轻抚着身上娇嫩的鹅黄束裙,对自己峨眉青黛的容貌极有自信,才敢出声招呼。满以为用了最恰当的借口,请何子岑替自己攀折几枝榴花,不承想何子岑依然拂袖而去。
榴花如火,红云漫天,却不见其间的黄衫少年。叶蓁蓁苦恨在心,不晓得该埋怨谁,只拿鹅黄的绣鞋狠狠辗过地上的落花,将它们零落成泥。
这一个五月初十,除却叶蓁蓁的失意,便是陶灼华最难过的生辰。
没有亲人们的祝福、没有何子岑的陪伴,除却内务府依着份例送来了贺仪,便是仁寿皇帝与德妃娘娘派人送了些礼物。叶蓁蓁依旧不肯撕破面皮,送了幅她自己绣的桌屏,陶灼华便也来者不拒,还留她吃了寿面。
晚间摆了桌素席,娟娘领着阖宫的人给她磕头,总算让陶灼华感受到些从前的温暖。她请娟娘将寿面分送给大家,又每人赏了两个银子。
陶府里不缺钱,她从来没有过那些奴仆们为着讨生计的举步维艰,却更能体会他们的辛劳。倘能拿钱买到些欢乐,她宁愿瞧着阖宫的人都能安乐知足。
小太监和子接了她的赏赐,咧着一张嘴露出欢喜的笑容。他向陶灼华深深鞠躬,赶紧将两个银子装入口袋里。
和子与陶灼华也算有缘,去岁寒冬腊月随着谢贵妃去皇家寺院祈福,谢贵妃故意与陶灼华说早了时辰,让她们主仆等在外头,是和子悄悄将她们领进抱厦里烤火,还替他们斟了热茶。
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陶灼华依托着德妃娘娘在宫里站稳脚跟,第一件事便是求了德妃娘娘,将当日那个肯雪中送炭的小太监要到自己宫里。
晓得和子家有老父病骨支离,急须拿银子买药治病,陶灼华请娟娘送了五十两的银票给他,几乎顶了一个寻常百姓家里整年的嚼用。
和子未曾想过自己举手之劳结了这个善缘,暗喻自己跟对了主子。打那之后更把青莲宫当成自己的家,做事勤快麻利不说,又极中伶俐聪慧,这几个月下来,到俨然有了几分掌事的样子,协助娟娘将青莲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五月天气渐暖,和子领着几名内侍重新规整青莲宫内的花草,将后头的荒地垦出,植了几株金银花,辟成一个小小的花园,又替陶灼华搭了秋千架,齐齐整整种了些蘅芷杜若之类的香草,以待夏日驱蚊来用。
娟娘是瞧着阳光正好,自己在窗下裁着雨过天青的素色窗纱,又指使着菖蒲与茯苓几个翻晒冬衣被褥,再命小丫头们浆洗衣衫,把里里外外都换上玉簟枕席坐垫,顺带将扇箧寻出,把里头的扇子都拿出来晾一晾。
廊下搭了张凉榻,罩着天水碧的青纱,陶灼华握着卷书懒懒半倚半坐,楸楸趴在脚踏上打着瞌睡,原是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忍冬不情愿被娟娘支使,不甘心地将手上抓的果子放下,满脸不愿地说道:“如今德妃娘娘体恤咱们,明明要多配几个宫人,娟姨您只是不收。小姐的衣裳首饰还打点不过来,哪有功夫做这些个力气活,这是故意排揎咱们不成?”
自打晓得忍冬吃里扒外,娟娘早看不惯她的做派,冷冷说道:“衣裳首饰自有菖蒲与茯苓打点,不必烦劳姑娘。便是这几床夹纱被,茯苓这小丫头都能随意托起,只有忍冬姑娘你金尊玉贵?”
忍冬脸上有些挂不住,将手里抱的一床三蓝洒花夹纱被往榻上一扔,冲娟娘冷笑回道:“自打入了宫,娟姨的脾气到是见长。奴婢出身长公主府,虽不敢说自己金尊玉贵,却也是没做过力气活,比不得娟姨您出身商贾,事事劳心劳力。”
娟娘气得脸色发白,只碍着陶灼华就在廊下休憩,生怕她听得难受,只拿眼神将忍冬狠狠一剜。菖蒲听不过去,拿眼神示意忍冬噤声,忍冬却得势不饶人,咯咯笑道:“大概商贾家的规矩就是与咱们不同,今日到长了见识。”
辱及自己的主家,茯苓颇有些义愤填膺,她冷冷笑道:“今日的确长了见识,原来戏文里头常说的小姐身子丫鬟命,便是指的忍冬姐姐。”
娟娘本来气急,听得茯苓嘴皮子溜,不觉扑哧笑出声来。忍冬脸上挂不住,抬手便冲着茯苓一巴掌,喝道:“不知死活的小丫头,本姑娘也容得你来编排。”
茯苓身子娇小,忍冬比她高出小半个头去。这一掌施了全力,茯苓扑通一声便跌坐在地下。她倔强地没有哭出声,脸上却已肿起老高。
“你怎能出手伤人”,娟娘不提防忍冬守着陶灼华竟敢动手,一时怒目而视,慌忙将茯苓扶起身来,又命人打盆凉水,再拿上好的药膏来。
前次陶灼华脸上有伤,除却仁寿皇帝赏的药膏,德妃娘娘她们也各有相赐。菖蒲急急忙忙取来,替茯苓脸上浅浅涂了一层。
隔着一道竹帘,躺在廊下假寐的陶灼华瞧得清清楚楚。
总想着出门在外不易,纵然前世里忍冬待自己苛刻,今世陶灼华却不愿过份与她为难。便是寻出了与忍冬私下传递消息的人,她也犹豫着没有立时冲忍冬下手。一味的怀柔却是养出只白眼狼,打狗还须看主人,她竟然在陶灼华眼皮子底下对茯苓动手,分明不拿自己当做主人。
陶灼华从榻上豁然翻身坐起,趿了脚踏上的绣鞋,将竹帘狠狠一摔,挽着臂间淡青的披帛施施然走下了台阶,冲着忍冬冷冷说道:“你好大的气性。”
忍冬不防叫陶灼华看个正着,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