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宛无奈地摸了摸身上的“嫁衣”,材质十分不错,应该是特别定制的,可是……
为什么要把嫁衣做的跟寿衣一样?!
不怕把她吓成精神病,让秦家娶个疯媳妇进门吗?
还是说,她们都觉得这是应该的,不让人觉得可怕?都是她太胆小了?
正想着,房门上响起几声不大不小的扣门声,接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从门后面探出一张脸来,小声问:“管女士,可以化妆了吗?”
管宛应声抬头,许是她表情太过冷漠,又毫无结婚的喜悦,抑或是她的嫁衣太过诡异森寒,那个女孩的脸色一青,嘴角温婉的弧度像风化了似的慢慢消散,眼底透着质疑和犹豫,颤巍巍地问道:“您是……是管女士吗?”
管宛点头:“是。”
女孩吞下一口唾沫,壮着胆子将门完全敞开,又在墙上找了半天,才找着所有吊灯和壁灯的开关,一时间,阴阴郁郁的房间豁然明亮许多,少了几分阴凉和可怖。
女孩拎着化妆箱走过来,满面堆笑道:“女士,我是给您化妆的小灵,请问您有什么特殊的偏好吗?妆容?编发?我都会尽力满足您的要求!”
管宛漠然摇头:“没有,你随便弄。”
女孩尴尬地笑笑,心想,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新娘子。
“那好。”
小灵是专门化新娘妆的,手法熟练敏捷,不到两小时的功夫,就将管宛打扮得非常完美,她满意地掏出一把小镜子递给管宛,笑眯眯道:“您要看看吗?”
在女孩的记忆里,每当她这么问起来,新娘子们都会急不可耐地接过镜子左看右看,时不时还挑些毛病让她修改,这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这位管女士看见她递出镜子时,竟丝毫没有想看的**,反倒流露出一股子厌色……
小灵悻悻地将镜子收回包里,脸上的神情越发难堪,只好朝她微微鞠了一躬,闷不吭声地逃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女仆过来通知管宛,婚礼开始了。
管宛亭亭起身,跟着那个女仆下楼,又来到旁厅。
举目四望,厅里的主色调毫无意外也是黑白红三色互相掺杂,厅内一排排的椅子上坐了二三十名男女,都穿着漆黑的丧服,黑压压的聚成一片。
通往舞台的路上,铺了一条长长的黑毯,就像正常婚礼的红毯差不多,只是换了种颜色。
管宛的嘴角闪过一丝自嘲,幸而觉得父母不在,否则她该如何走过这段遥远的路?
音响师见到管宛已经候场,便换了一首慢节奏的情歌,句句歌词就像是在写她,管宛侧耳听着,不知不觉有些痴醉,对身侧的情况毫无察觉。
她不知有个男人走了过来,将她的手套进他的臂弯,等待聚焦的光圈落在两人身上……
突然,光华洒下。
管宛的眼睛被刺眼的灯光惹得一阵发胀,她抬手遮了遮,隐约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她是这场婚礼的主角,是今天“幸福”的新娘。
可终究,她还是形单影只的,她的影子孤寂的拖曳在地毯上,没有父亲的送别,也没有丈夫的相迎,更没有那句感动多少女孩“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的话。
她提起一口气,顺着灯光和地毯的指引,慢慢来到舞台中央,然而,在尽头等着她的却是秦夫人和秦老太太,还有一个抱着遗照的女仆……
管宛斜了眼那张遗照,与她在房间看见的没什么差别,只是相框上系了个红花,上面有“新郎”二字的标牌。
她一走近,便有娶亲太太上前为她和遗像系上一条红绳,然后又复上红黄两色彩绸,立于一旁,喊道:“一拜天地!”
女仆端着遗照扑通跪倒在软垫上,管宛瞄了她一眼,也跟着跪下,很不情愿的磕了个头。
“二拜高堂!”
管宛朝两位秦家夫人又是一拜,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秦夫人拿帕子擦起眼泪,心中是更加烦躁。
“夫妻对拜!”
她配合的跟着遗像拜了一下,然后起身站立,面无表情地等候他们宣布接下来的指令。
这时,娶亲太太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张暗色绢布,绢布上用红色丹砂写了什么,鬼画符一样,她看不懂,只晓得娶亲太太用银针在她的手指上扎了一下,又捏住她的手指,将她的血在绢布上滴了三滴……
管宛吃痛,收回手偷偷捏紧,眸光如先前一般沉寂,原以为这样仪式就该完成,可以送入洞房清净一下。
却见那个半天没动的秦老太太笑吟吟站了起来,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激动地在她的手背上拍了好几下,重复道:“乖孙媳妇儿,乖孙媳妇儿……”
过了好几分钟,秦夫人才上前将老夫人安抚到一边,差人将管宛和遗照送回死气沉沉的婚房。
一行人曲曲转转回到先前的那间屋子,几人在里头又折腾许久,管宛一直尽量耐心配合,好不容易目送娶亲太太出去,带上门,脚步声越来越远……
她终于长舒一口气,如释重担般扔掉手中的遗像,拽掉手上的红线和彩绸,脱去乱七八糟的服饰,一身轻松的钻进浴室去洗澡。
管宛放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躺进水里,恍然想起被她遗忘许久的手机,于是便从台子上拿过来,解锁,不料竟看见上百通未接来电和几百条信息。
她轻叹一声,懒得一条条去看,便将手机又扔回旁边,闭上眼睛,轻轻拨弄身侧暖人心脾的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