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望一眼,女方用手肘推了推男方:“要不我们买一支吧,她大冷天一个人在这儿卖花怪可怜的。”
“……”
难道不应该是“这花好好看,你买一支送给我吧”吗?
顾菘蓝接过入囊的第一份利,一时不知该抒发何种感慨。
她怎么觉得,这两人看她的眼神里充满着对身为单身狗还四处找虐的怜惜呢?
连续几次碰上同样怜悯的眼神,顾菘蓝突然很想知道池晔现在是怎么个状况了。
会不会有哪个大胆的姑娘直接上前去调戏:“嘿,帅哥,花我都买了,你陪我一夜如何?”
呸呸呸,挥掉脑海里极不正经的想法,顾菘蓝捧着花,决定换个售卖对象。
商业广场人来人往,到处装饰着圣诞花环以及麋鹿玩偶和贴纸,中间还摆了个超大的圣诞树,缀着零星点点的彩灯。
节日气氛十分浓厚。
不过,想来这里的大部分人不是来过节的,而且趁着个节日的名义出来和家人朋友聚一聚,或者来看看商城的打折力度添点热闹的。
而顾菘蓝捧着一束玫瑰站在人海之中,就显得有那么几分显眼了。
只不过,在她上前询问要不要买一支时,这些停下来看她的人又都忙不迭地摆手离开。
在商场当小贩还真是个既需要厚脸皮,又寂寞的业务啊。
她正准备换个地方的时候,有个年轻白领模样的人朝她走过来,问:“你在卖玫瑰?”
“是啊。”顾菘蓝忙把手里的花往她眼皮底下送了点,“5块钱一朵,还水灵着。”
小白领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下了。
顾菘蓝接过钱,道了声谢,又顺口多问了一句:“买花准备送给谁呀?”
“送给自己。”女子拿着花放在鼻尖嗅了嗅,“没人给我送花,就只能自己送自己了咯。”
说完,她坦然一笑:“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好一点。”
这句似告诫又似蕴藉的话别有意味,顾菘蓝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叫她转身走远了。
手中的花断断续续卖完了,有的卖给了出行的一家三口,有的卖给了出来遛弯的老年夫妻。
但凡是会来买玫瑰花的,都是些有那么点浪漫情怀的人。
而那些急匆匆赶路的,那些只为淘廉价商品的,那些摆点活动摊位同她一样赚点小钱的,顶多递给她一个不以为意的目光。
顾菘蓝想了想,算着成本已经收回,便开始将剩下的玫瑰送人。
于是,她收到了更多诧异不已的目光。
“送给我?”
“真不要钱?”
“这……不是捆绑啥的变相推销吧?”
“白送玫瑰?小姑娘看你挺正经的样子,应该不是骗子吧?”
“……”
打底是大伙儿都深谙“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样的道理,一众人对于大街上送玫瑰这种事儿都或多或少表示了一致的吃惊和质疑。
对此,顾菘蓝只笑着将一支又一支玫瑰递上:“祝你平安夜快乐!”
冬日的夜有些凉,比它更凉的是陌生人之间无以言语的疏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竟已微薄到了这个地步。
大城市的繁华掩映下的是冰冷苍白的人心,不若奶奶家的小乡村,质朴寻常却裹着浸润血液的温暖。
当一朵又一朵的玫瑰被送出,当接受者脸上的惊讶和猜疑渐渐化为惊喜和感恩,顾菘蓝才感受到了点平安夜的气息。
她想,她的心大并非与声俱来,而可能是源自于一份从爷爷奶奶那里得来的、尚未被这浮躁的城市节奏所侵染的安宁。
这份安宁,让她重于细节,重于品质,重于生活的仪式感。
让她不追求于片刻的轰轰烈烈,却在意一分一秒细小之处的温暖与感动。
……
两圈转下来,手里就只剩下最后一朵玫瑰了。
她拿着最后一朵玫瑰继续往前走,边上一个乞丐朝她吆喝了一句。
四目相对,两人均有几分尴尬。
这并非今晚的第一次照面。
她绕着半个广场转了几圈,就遇见了这个乞丐多少次。
每次她从他边上经过的时候,他都会伸出碗来朝她抖两抖,意思一下。
这人胡子拉碴的看不出年纪,衣衫褴褛,整个身子在这冬日的寒气里瑟瑟发抖。他懒散地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张纸,写着腿脚不便找不到工作走投无路等字样,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其实,第一次经过的时候,顾菘蓝本想给他点钱的,却被一个路过的好心人给劝住了。
“小姑娘,别上当了,都是骗人的。”那人皱着眉头,义正言辞,“我都看到了,这群人有组织有预谋,来回还有车接送的,专门就骗好心人的钱,你可别上当了。”
那乞丐听得这话脸绿了绿,虽然灯光太暗看不清楚,但顾菘蓝还是将信将疑地走开了。
此后每一次遇到,她都尽可能地规避开,只是这最后一次……
她望着那人楚楚可怜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
“这是最后一支玫瑰了,送给你吧。”她看眼地上躺着几个钱币的破碗,将手中的玫瑰直接递到他面前,“虽然不知道你是真乞丐还是假乞丐,但大冷天在地上坐着的还是很辛苦的,选择用尊严来换施舍,想必你也是走投无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