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嘉跟着那位名叫钟离权的中年男子,并没有进入国师府,而是沿着国师府那广阔的围墙,往府后方向绕去。
钟离权走的并不快,但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明明身型极为魁梧高大,落在地上的脚步却极轻,走在他后面的荣嘉,甚至都没在地面上看到过脚印,就像是一头在雪地中朝着猎物悄然靠近的猎豹。
对于这名中年男子的身份,刚才许易纯已经快速在他耳边解释了一下。
钟离权,汉王朝的大将军,不过却是百年前的大将军,因某次兵败,在战场上被三大仙宗之一的全真教的掌教救下,此后束发入山,拜入全真教门下,成为了一名修士。
没想到这钟离权在为将上只能说是能力了了,但是在修行上却是泾邙之地万年难遇的绝世人物,短短百年就已经是半步仙境,而且据说道境极为玄妙,绝非普通半步仙境,此后更是被视为全真教掌教的下一任人选。
没想到的是,二十年前当王莽来到长安城,因祈雨一事受到朝野间所有人的景仰,其实却是抢了三大仙宗原来在世俗中人心中的地位,引起了整个泾邙之地修行界的排挤,据说私底下三大仙宗的老祖都找王莽斗过法,这些斗法最后的结果不得而知。
但是当初随全真掌教去了现场的钟离权,自此后却再不肯返回全真教,居然弃全真巨子的身份不顾,而是跟在了王莽的身边,以门人随扈自居。
国师府建在长安城内的清凉山下,从府墙边绕过去后,有一条潺潺小溪从山中流出,两人顺着山溪往上走去,一路蝉鸣蛙啼,凉风习习,荣嘉没想到在长安城中繁华之所,还隐藏着如此一处幽静之地。
清凉山并不高,荣嘉跟着钟离权并没走多久,就看到半山腰,溪水边有一栋茅屋。
而茅屋前搭着一座简陋的红泥火炉,有一个身穿月白色道袍的男子,背对二人蹲在地上,歪着头扇火,火炉上架着一个酒壶,此时正微微冒着热气。
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
这应该就是那大汉国师王莽的居所了吧!荣嘉心中想到。
他早就听许易纯说过,那王莽并没有住在国师府中,而是在府边结庐而居,这里的环境确实幽静雅致,只是你一个早已投身世俗权力争夺的人,又何必再惺惺作态,放着华屋美宅不住,跑到山林间来做隐逸之状,有点装逼啊!
茅屋四面通风,远远可以看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门前那名温酒的侍者,至于约他而来的国师王莽,却是不见人影。
然后他就看到钟离权走到了正在扇火的他原本以为是个侍者的那人身边,轻轻说了一句:
“国师,人来了!”
荣嘉闻言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要不要这么作啊!
大汉国师,真仙王莽却没有转身,依然蹲在红炉前很专注地控制着火候,只听他笑着说道:
“荣将军,还请入屋稍待,我这里很快就好。”
声音悦耳清淡,仿佛是风吹过竹林的声音。
荣嘉没有客气,直接走入茅舍内,屋内正中处摆着一张竹桌,荣嘉盘膝坐在了竹桌旁的蒲团上。
山风从窗外穿堂而过,让人莫名觉得心情极是舒畅。
屋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钟离,刚才忘了跟你说,这里酒杯不够用了,你回府去拿几个过来。”
“我记得不是还有么?上次我拿来了那么多。”
“哦,前几日有个客人来,酒喝多了和他争执了几句,都摔坏了。”
然后就听一阵劲风远去的声音响起,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后,钟离权回来了,似乎将什么重物放在了门外。
“喏,给你拿来了一大箱,不过国师你还是少喝点酒吧,本身酒量就不好,酒品又差,每次喝多了就摔杯子,虽说你摔的起,但我老是要回去拿也甚是麻烦。而且府中管事已经报了好几次失物了。”
“嗯,知道了,我现在已经喝的很少了,酒快好了,你先回去吧。”
只听钟离权发出一声忧伤的叹息,然后又是一阵劲风远去的声音。
屋内,荣嘉的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这个王莽,好像并不是自己一开始以为那样的人啊……
不久后,有一个人就进来了,穿着洗的干干净净的月白色的道袍,头发高高挽起梳了个道髻,左手托着一个盘子,右手拇食中三指捏着一个酒壶,余下两指夹着两个酒杯,用肩膀挤开茅舍的木门走了进来。
这人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容貌也普普通通,没有任何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就像是在一个道观内混了很多年,却依然只能从事最普通杂役的道人。
那人来到荣嘉对面坐下,将手中的盘子,杯子,酒壶依次放下,又将酒杯倒满,然后朝荣嘉笑了笑道:
“荣将军,我就是王莽。”
盘子内,七八颗新摘梅子,酒杯内,是最普通的绿蚁酒,酒色幽绿还有些浑浊。
几日前荣嘉接到王莽的请柬,上面说过他有新摘梅子,久醅绿蚁,等着荣嘉来他寒舍共谋一醉,荣嘉当时以为那是客气话,一位人间国师,地上真仙请客,怎么可能用这些东西招待客人?他是怀着说不定能吃到好东西的很大的期望过来的,然后到了他才发现,这王莽在请柬上说的居然每一句都是真话,一点都没客气。
这里也真的是寒舍,这人等会也真的可能会喝醉。
荣嘉抬头再仔细地看了王莽一眼,依然没有在对方的身上,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