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陈大河联系县车队的吴队长,找来一辆最大的三蹦子,波澜不惊地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大车物质一次性地运到了地委总站派出所,然后收回来一叠钞票和一袋子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是什么的票证。
卖完东西,陈大河带着账本,往镇上工厂一家家地跑,用钞票把他自己开出去的条子又一张张地收了回来,连着大队上借的钱也都还上,总算是告别了负债时代,再次回归正资产。
全部清掉之后,手上还剩了不到四百块,即便如此,对如今的家庭来说,这也是一笔巨款。
“老妈,干啥呢,”陈大河回家的时候,现母亲黄玉芝意外地没有忙前忙后准备过年的东西,而是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清点票证呢,”黄玉芝一看有人,本能地想把桌面上的东西收起来,看到是陈大河,才舒了一口气,“把门关上,别给人看见。”
陈大河笑着把门关好,然后走进房间看了看桌面,“都清点好啦?”
“好了,”黄玉芝乐呵呵地指着桌上的东西,“你看啊,这堆最多的,就是粮票,虽然咱们家现在用不到,不过这个到哪儿都是好东西,而且啊,”
说到这里,黄玉芝拿起旁边的一小叠冲着陈大河晃晃,“这里面竟然还有全国粮票,正好你明年去外面上大学,可以用得着,我再找人把这些地方粮票都换成全国的,折点也没关系,到时候都给你带上,那就不用愁了。”
“行,”陈大河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再看看旁边还有一堆各式各样的票,“这些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都能用得上,”黄玉芝把粮票放好,指着其他的票说道,“这些是油票,对你没用,你又不做饭,这个是肥皂票,这个是布票,这个是肉票,嗯,这个你多带点,还有什么酱油啊,醋啊,豆制品啊,咦,还有糖票,这是哪个败家子连糖票都拿出来了啊,”
黄玉芝蓦然翻出一张八联张的糖票,顿时喜得合不拢嘴,连桌上的全国粮票都不顾了,乐呵呵地赶忙折起来塞进了大木柜的抽屉里。
陈大河笑着摇摇头,又从纸堆里面抽出一张晃了晃,“老妈,这还有张烟票呢,是不是要给老爸开个洋荤啊。”
“想得美,”黄玉芝转过身一把将烟票扯了过去,“哟,还是十二联的,嗯,那就给他留两张。”
“嘿嘿,”陈大河刚想说什么,突然眼睛珠子都不转了,直愣愣地看着桌上一张烟盒大小,淡绿色的票,“不会吧,这个他们也舍得拿出来?”
“什么?”正看着烟票的黄玉芝顺着陈大河的视线看去,一下子整个人都呆住,“这,这是自行车票?”
“可不是吗,”陈大河将那张票抽了出来,仔细看了看,“错不了,地委第一商业局开出来的,呵,竟然还是永久牌,这才是真的败家子啊。”
“真的?”黄玉芝凑上前去,端着张纸上上下下地看着,似乎要把这张纸看穿。
“这个,要很多钱吧?”过来良久,黄玉芝才抬起头看着陈大河,“是不是很贵?”
“也还好,”陈大河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了过去,“买两辆肯定不够,一辆的话应该绰绰有余。”
“本来就是一张票,你想买两辆人家也不卖给你,”黄玉芝一边说着,一边数了数钞票,“三百?怎么还剩这么多。”
“差不多吧,早就算好的,”陈大河说道,“我这里还剩了几十块零钱。”
“几十块,还零钱?”黄玉芝瞪着他,“你要多少才算整钱,我那里一包分分是不是该丢了,”
陈大河只能干笑,黄玉芝又说话了,“大河,要不留下来的那些也都卖啦?”
“可别,”陈大河连连摇头,“都卖了又吃一年红薯饭,我可受不了。”
“那可是好多钱呢。”黄玉芝还是有些惦记。
陈大河赶紧打消她的想法,“赚钱不就是为了改善生活么,咱家现在也不差钱,是吧。”
“那好吧,”黄玉芝终于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陈大河也忍不住抹了把冷汗,好险,一整年的肉差点没保住。
“大河,”黄玉芝脸上又露出一丝担忧,举着手中的自行车票,“这个,会不会是他们弄错了?”
陈大河愣了楞,轻轻点点头,“有可能,正常人谁会把这个拿出来。”
“那,要不给人送回去?”黄玉芝眼里满是心疼。
陈大河想了想,“等下我去公社打个电话先问问。”
“那也行,”黄玉芝惋惜地看着手中的自行车票,这个宝贝多半是保不住咯。
陈大河收拾好又准备出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请问,这是陈大河家吗?”
陈大河拉开大门,只见一个公社干部模样的人站在门口,笑了笑说道,“我是陈大河,您是?”
“哦,”那人笑着说道,“我是张庄公社的,我们张书记有事请你过去一趟。”
“哦哦,原来是张庄公社的同志,”陈大河连忙把人往屋里引,“来,进来坐。”
“不用不用,”那人却摆摆手,“张书记那边好像挺急的,您看要是有空的话,要不现在咱们就一块过去?”
“行,”陈大河回过头冲里屋喊了一声,“妈,我去趟张庄就回来。”
“行,路上注意点啊。”黄玉芝走出来说道。
“知道了,”陈大河点点头,又冲着那人说道,“同志,那咱们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