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之前的最后一个月圆之夜,辽国东京,公主府中,一名身穿灰布长袄,脚穿牛皮长靴的男子跨步而来,他的手中捧着一只红木托盘,托盘之上似乎一件精美异常的女式衣物。辽国五京之中,东京路以辽阳府为中心,管辖着西起嫩江,东至北海,北起兴安岭,南至辽东半岛的广大区域。然女真完颜部起兵反辽之后,辽阳府以北超过七成的土地全部沦丧,辽阳府东西两翼的辰州与开州也分别被shú_nǚ真的那拉氏与觉罗氏割据,至于南方汉儿聚集的辽东半岛,同样是阳奉阴违,首鼠两端。
男子轻叩门扉,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大厅的前方,是一口火盆,火盆中的炭火十分微弱,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绕过火盆,是一幅巨大的牛皮地图悬挂在房梁之间。地图之前,是一个身穿羊皮战袄的背影,背影略显瘦小,却让人萌生高贵不可侵犯的感觉。男子停留在地图之前五步,默然无声。许久之后,少女般的嗓音响起,说道:“女真人兵临城下,高长史不坐镇府衙,稳定民心,孤身前来公主府所为何事?”男子面露犹豫,缓缓说道:“寒风凛冽,冰雪将至。恰巧前日家中送来一匹丝绸,我见殿下衣衫单薄,所以找裁缝做了一件披风!”少女转身,说道:“高长史费心了!”见少女将要手下披风,男子面露惊喜,说道:“高阙誓死追随公主,区区一件披风,何足挂齿?”少女将披风拿在手中,然而就在此时,另一名男子突然闯入,高声说道:“我和弟兄们在城头上舍生忘死,你却在这里拿着一件披风大献殷勤,果真卑鄙!”高阙面露不悦,说道:“你萧山别在这里信口雌黄,莫非就是真英雄了?”萧山别来到高阙身前,质问道:“你给本帅说清楚,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高阙冷笑,答道:“倘若我所料不错,女真人的叛军此时正忙于拔营后撤吧?”萧山别面露警惕,说道:“莫要信口开河!”高阙突然推开身旁的窗户,说道:“萧大帅领兵多年,这暴风雪的前兆不会看不出来吧?还是萧大帅以为,我高阙看不出来?”
少女伸手抚摸手中披风,突然双眉紧皱,看向高阙,问道:“你的这匹丝绸究竟何处所得?”高阙惊讶,说道:“家中送来的!”少女更加疑惑,说道:“你可知这是宋国的新稠?”这一刻,高阙和萧山别同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说道:“宋辽之间商路早已断绝,如何会是宋国的新稠?”少女嘴角微翘,说道:“这恐怕就要问你的哥哥高昌了!”就在高阙百口莫辩之时,敲门声又响,一名侍女说道:“高长史家里送来一封信,想要呈禀公主!”萧山别警惕地看向高阙,少女说道:“送进来!”少女尚未打开书信,说道:“高长史没有二心,萧大帅无需如临大敌!”说完,将书信递于高阙,命令道:“念!”高阙连忙打开书信,念道:“大宋殿前司都指挥使、崂山县令王浩求见蜀国公主!”少女再次抚摸手中披风,说道:“恐怕高长史家中送来的这匹丝绸也是这个王浩的意思了!”高阙面露尴尬,说道:“臣孤身一人,家里却偏偏送来一匹女人用的丝绸。此刻回想,的确有违常理!”萧山别趁机挖苦道:“亏你高阙号称公主麾下第一谋士,却被一个宋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蜀国公主制止了两人的争吵,说道:“大雪将至,敌军暂退,萧山别立即巩固城防,以备来日大战。王浩的书信是高家送来的,就由高阙负责安排我与王浩相见。”高阙与萧山别几乎同时说道:“公主不可!”蜀国公主皱眉,反问道:“为何不可?”高阙说道:“王浩只是一个宋国的七品县令,却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进入辽东,并堂而皇之求见公主,如此行径,与其身份不符!倘若王浩只是诱饵,公主贸然前去,恐有不测!”蜀国公主面露犹豫,说道:“你们可曾想过,王浩如何进入辽东?”高昌答道:“燕山道路断绝,恐怕是从海上而来!”蜀国公主点头,说道:“完颜部趁高永昌叛乱之机,攻占沈州,彻底切断东京与上京的联系。倘若我们能够借助宋国之力,开辟辽东至幽州的航线,那么大辽五京将重新连为一体。只要东京不失,女真叛军就不能全力攻打上京。上京在,大辽就在!”
高阙深以为然,却面露忧虑,说道:“宋辽之间虽休战百年,却并无丝毫情谊可言。王浩进入辽东,必有所图!”蜀国公主忽然转身,看向高阙和萧山别,一字一句说道:“若东京不保,则上京危矣。上京沦陷,契丹一族必有灭顶之灾。我们没有选择!”高阙语气颤抖,说道:“没有足够的利益,宋国不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可东京眼下的情形,我们缺乏谈判的资本!”略作停顿,继续说道:“况且宋国未必没有亡我大辽之心!”蜀国公主冷笑,说道:“女真与契丹,生死之战;宋国与辽国,意气之争。若契丹败于女真,必定亡国灭族;若辽国败于宋国,俯首称臣而已。况且我们未必没有谈判的资本!”
高阙不解,说道:“还请公主明示?”不料萧山别抢先说道:“我们有一万宫帐军,两万健足。为何从高长史口中说出,却是那么兵微将寡?”高阙冷笑,说道:“完颜斡鲁率军五万,以完颜阇母为先锋,完颜蒲察为左翼,完颜迪古为右翼,围困辽阳府的时候,萧大帅是否也觉得兵力充裕,胜券在握呢?”蜀国公主面露怒色,说道:“完颜斡鲁兵力雄壮,又有那拉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