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风又顺水,行船比孙禛预想得还要顺畅许多。
宣平府考量周全,船上备的厨子手艺好,伺候的人手也都机灵,沿途经过一些大镇,厨子采买之时,伺候孙禛的也会再买些的小玩意来讨好这位主子。
从小到大,孙禛各式玩意儿见得多了,原看不上那些市井玩意儿,可这些时日真是憋得久了,这会儿看什么都顺眼,要不是孙睿也在船上,他都想把戏班子请上船来开唱了。
伙食顺心、他又整日躺着,孙禛眼瞅着一日比一日圆润,行至京畿时,他脸上还长了些肉,红光满面的
反倒是孙睿,瞧着清瘦了不少,身上衣衫都松垮了些,清晨起来咳嗽了两声,让夏易给诊脉开了方子。
京城的码头离宫城还有大半天的路途,因着连通水路,边上发展起了一座繁华的镇子,平素南来北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这两天,镇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三殿下与七殿下马上就要抵京,京师来迎接的官员们把镇子里最好的客栈都包圆了。
大船一靠岸,岸边依序立了无数的人。
因着孙禛要被抬下来,码头附近围上了幔帐,不叫人看到皇子如此狼狈的模样。
虞贵妃身边的窦公公奉命来迎,一看到那软榻被抬下来,他的心突突直跳,迎上来道:“殿下受苦了!娘娘可真是担心坏了!”
孙禛心情不差,见着熟面孔了,他挑了挑眉:“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原先伺候我的那些人呢?”
宣平府给配的人手再机灵,总归不是宫里教出来的,之前快马送信回京时,孙禛就特特让补了一句,说是随着他去了南陵的人都没了,叫宫里来接的时候,把原本留在京中的人手挑几个送过来。
窦公公赶紧让两个小内侍过来,张口要说话,抬头瞧见孙睿,他到了嘴边的话又都卡住了。
这瘦得脸颊都凹下去的人,不就是他们三殿下么!
先前送回京里的信上都说,七殿下伤得不轻,三殿下无恙,可这会儿一瞧,三殿下看着比七殿下遭多了……
他都要不敢认了!
孙禛看窦公公这反映,便道:“皇兄似是这几日魇着了。”
他日日见孙睿,因而孙睿的变化在他眼中就没有窦公公看的那么夸张。
他听夏易说过,孙睿从脉象看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时日夜里总睡不好,精神就差了。
这也不稀奇,面对危机,各人各反应。
孙禛在破庙养伤时,孙睿又要看顾他,又要算计着如何从董之望和孙璧手中脱身,一路磕磕绊绊到被顾云齐救下,这么些时日,全是孙睿撑着,等危机过去了,被急迫和求生压下去的恐惧渐渐浮上来,也是人之常情。
比起事事成竹在胸,孙禛反倒觉得会后怕的孙睿更有人情味。
窦公公走到孙睿跟前,颤着声道:“殿下,您受累了。”
孙睿轻声笑了笑,按了按眉心:“母妃把他交给我,我总要把他带回来。”
窦公公暗暗感叹孙睿辛苦。
孙禛被挪到了马车上,因着他有伤要平躺,马车都是改过的,力求他躺得舒坦。
孙睿没有坐马车,让窦公公给他牵马:“拘了这么些天,不耐烦再在车里憋着,怎么的,怕我从马上摔下来?”
窦公公只好依言而行。
孙睿似是知道自己姿容欠妥,没有叫官员们为难,虽坚持骑马,但也老实戴了帽子遮掩。
京畿一带官道宽敞平整,马车行得也快,半日工夫,便瞧见了京城城墙。
十里亭外,停了几辆马车,送别亲友的百姓都在此处告别。
其中一辆,套着藏蓝的车衣,看着是京中最大的车马行租来的,靠在角落里,并不起眼,十里亭的商旅换了好几拨人了,它却是从上午就停在了这儿,车把式都不在跟前。
直至孙睿一行人的车队从远及近,这辆马车的车帘才微微一晃,掀开了一个角,露出来一只手。
那是姑娘家的手,皮肤细嫩,手指纤长。
额头靠在了手背上,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盯着帘子外,看着车队又由近往远。
她一瞬不瞬,虽看不到帽子下孙睿的面容,但她眼睛里的恨意却是不加掩饰全部露了出来。
就是这个人,不娶她就罢了,还算计着毁了她的名声,毁了她的一辈子!
她对孙睿的恨,一如她当日割进自己肉里的那把刀,白的进,红的出。
贾婷咬紧了后槽牙,拽着车帘重重一摔。
那日园中,她怀疑赵知语,继而疑心孙睿,顾云锦坐实了她的猜想,虽依旧没有真凭实据,但贾婷已经深信不疑。
贾温氏担心她,又不希望她胡乱猜测,好言宽慰过她几次,贾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便让贾琮去查证。
贾琮拗不过她,也是为了安一家人的心,便让小厮贾理去查了顾云锦提过的那几个名字。
赵大、赵二两兄弟虽不知所踪,但这两个无赖到底是什么品行的,贾琮一圈打听下来,摸了个七七八八,再说当日那读书人,案卷上明明白白写了出身籍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也是一打听,拼凑出来些故事。
真真假假凑在一块,虽查不到那跛脚太监,但孙睿的嫌疑无疑大增。
贾桂与贾琮还略有迟疑,贾婷不管,她认准了孙睿就是幕后黑手。
哪怕今日她一个官家女扳不动三皇子,她也一定会找到法子,让孙睿体会体会她的痛苦。
这一些,孙睿并不知道。
他在宫外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