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熙一行人从冯家庄出发。
因着比原先预想的多带了好些人,顾云映的伤情也经不起颠簸,哪怕所有人都盼着能早一刻、再早一刻抵达裕门关,但也只能缓下来。
车厢里,几个瘦弱妇人凑在一块,低声交谈,猜测着朱氏他们的身份。
施妈妈带着顾云映在冯家庄养伤时,就有不少人寻她打听,一是问来历,二是问北境战况。
可施妈妈谨慎,战况还能说道一二,对于自家身份,只以商贾之家来当说辞。
并非镇北将军府的身份见不得人,正因为他们姓顾,才断断不能在别人的地盘、大大咧咧就说给别人听。
他们彼时挪动不得,只能等着卓荣媳妇带人来接,若曝露了身份,万一狄人先打到了冯家庄,那他们兴许就要被卖了。
在自家性命面前,很多事情,都不能仅仅凭心推断。
哪怕此刻上了马车,施妈妈依旧回避这个问题。
这厢马车赶路,那厢裕门关里,顾云锦和葛氏等人都翘首盼着。
虽说是知道下落了,但唯有栋哥儿他们平平安安的站在跟前了,才算是“寻着了”,放心了。
男人们有军务要办,顾云锦就跟着嫂嫂继续在裕门关里找寻,打听些状况。
一直忙乎到了天色暗下来,突然一个兵士寻了过来,急切道:“刚刚有两人入了关口,一个似是寻常百姓,一个穿着铁皮甲衣,受了重伤,不晓得夫人与大奶奶认不认得。”
顾云锦和葛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北境连年战争,哪怕朝中支持,在国库艰难的状况下,也无法供给所有兵士都有铁甲。
好在北地能自给自足些皮料,让尽量多的兵士都穿上皮甲。
而能有铁甲防身的,必然是有些军衔。
既如此,哪怕顾云锦不认得,葛氏指不定会有些印象。
向威那儿在开军议,官兵不敢去打搅,干脆来寻葛氏与顾云锦。
葛氏忙道:“你引我去。”
那一百姓一伤者就安排在了关口下。
重伤者躺在一旁地上,而那百姓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儿去,鞋子破了,衣服头发乱糟糟的,双手耳鼻都冻伤了。
似是知道性命无忧,百姓大哭了一场,叫兵士们劝慰了,这会儿刚刚稳住情绪。
葛氏看了他一眼,转头去看那重伤者。
看身形,那是个少年人,头发披散着,脸上血污染了雪,湿了干、干了湿,弄得整张脸都脏兮兮的,根本看不清容貌。
葛氏掏出帕子,沾了些雪水,给他擦了擦。
小半张脸露出来的时候,葛氏的眸子骤然一紧,手指控制不住地颤着。
顾云锦看嫂嫂反应,心里咯噔一声,亦仔细去看那少年模样。
剑眉入鬓,眼睛闭着,按说只如此看,顾云锦是认不出来的,可她看着这五官,愣是升起了一股子无比熟悉的感觉。
“云妙……”顾云锦下意识地把心中所思所想都唤了出来,而后自己都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怎么这般像云妙……”
这个少年,五官与顾云妙有七八分相似,若顾云妙是男孩子,大抵就是这么个样子的吧。
葛氏听到了顾云锦的喃喃,摇了摇头,道:“这是云骞。”
顾云锦一怔,仔细看着顾云骞,心里默默念了声“难怪”,难怪她会想到顾云妙。
顾家二房,除却早夭的大姐顾云嘉,还有行三的顾云康,如此从族谱上看,顾云康往下就是顾云妙了,但其实在顾云妙出生前,还有一个顾云骞,他在兄弟之中行七。
顾云锦的四叔祖父顾栾在刺杀安苏汗的过程中,断了双腿,彼此他还未婚娶,膝下并无香火,后来倒是娶了个媳妇,但因着伤势,子嗣上很是艰难,只生了一个儿子。
而那个儿子,在十几岁的时候病故了,顾栾这一支断了。
顾缜这一支人丁兴旺,便在顾云骞出生之后,与顾栾商议了,把这个孩子过继,顾云骞在名义上成了顾栾的孙儿,打小是在族中长大的。
哪怕顾云锦与顾云妙的关系极好,与顾云骞却没有多少往来。
可就算不熟悉,这也是顾家的子弟,能活下来,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葛氏亦是惊喜交加,喜的是见到了人,惊的是这等伤势下,不晓得能不能活命。
她赶忙与官兵道:“这是我家叔子,寻个大夫,看看能不能挪到我们那儿去。”
官兵们应了。
顾云锦转头看向那个把顾云骞带回裕门关的百姓,道:“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那百姓是个中年妇人,情绪大起大落之后,整个人还有些懵懵的,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半晌只几个音发出来,她只能重重捶了捶胸口,逼迫自己稳下来。
“我姓胡,是巴城下龙山镇人,狄人打过来的时候,我逃出来的,”胡妇人道,“半途上遇见了这个小哥儿,他就倒在雪地里,我原先没想管,可后来实在良心过不去,就拖着他走,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
这些日子,北境的大城都加强了防卫,向威和蒋慕渊他们调兵布防,除了已经破城的北地与狄人驻扎的鹤城、山口关,不叫狄人再攻克城池。
只是,眼下毕竟人数有限,肃宁伯的大军还未抵达,能防的只有大城、各处隘口,底下的镇子村落就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而狄人又需要粮草补给,这些镇子成了他们的目标。
为了自保,很多镇子的百姓都逃难了,或是入附近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