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宁伯请成国公登上了城墙,道:“等开战了,我出阵,关口防御就交给国公爷了。”
成国公看着海面,道:“好。”
应得如此痛快,肃宁伯不由地看了成国公一眼。
转念再想,倒也不觉得意外。
在肃宁伯看来,成国公在京里混日子时,虽然有拎不清的地方,但在行军打仗上,他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
当年也是,受了重伤,自知恢复不了了,也就早早交出了帅印,不再坚持请缨。
成国公不喜欢在战场上拖人后腿。
成千上万的将士厮杀,一个小兵小卒出些状况,大部分状况下,是不会影响战局的;
可一个统帅、一位国公,若有万一,影响的是那么多人的性命。
要不是为了段保珊,成国公不会重新复起。
不过,他也只做他能做的事情。
锻炼身体不是一朝一夕的,成国公一腔热血,也知道急不得,最初那两日之后,他渐渐稳住心态,循序渐进。
如今状况,让他留守镇海关,统领后方,这在他能力之内,他能胜任。
至于出海打到东异去,他的身体还吃不消。
虽然不甘,但成国公并不冒进。
看了眼段保戚,成国公与肃宁伯道:“让保戚跟着去,年轻人,能打就要去打。”
肃宁伯笑了起来,应了。
朝廷与东异之间,这场战事是一触即发的。
先前是周五爷极力维持着平衡,才没有叫东异的主战一派占上风,勉强压制了战局。
现如今,既是要打,只要坏了这种平衡,就能让东异主动兴兵了。
蒋慕渊他们眼下要等的,只有天气。
毕竟是行海,需要有个好天,不能让船舶都折在海浪之中,也是避免颠簸,否则不熟悉水的兵士们被晃得晕头转向,还如何举起武器?
由镇海关原本的守将,又找了当地的老渔民,根据天色与历年经验,推算了一番,终是定下出征的时间。
凌晨时分,明州下辖一渔村,几艘出海的渔船受了东异“打劫”,艰难逃回了陆地。
天明,镇海关数百船舶出发,迅速使往东异,讨要说法。
如此阵仗,让本就要与朝廷开战的东异人跳脚不已,两军战事,顷刻开始。
时隔十五年,肃宁伯重新踏上东异土地。
当时与他并肩的同袍很多都已经不在了,现在他的身边添了儿子,也有许多与当年一般果敢的兵士。
东异不会给他们退兵再休整重来的机会。
这场战斗,只能往前,要打得东异人怕了、怂了才行。
五天五夜,不止是兵士,连将领们都不敢酣畅入睡,只能抓到机会就轮流打个盹。
奔袭前压,只打速度战,他们不能落于阵地,与东异人摆开军阵对峙——时间不允许、物资不允许、兵力也不允许。
战火在东异土地上燃起,也迫使东异人倾尽全力防守,正面防不住,就绕背奇袭。
数日间,没有人记得,自己听了多少回的战鼓号角,前一刻还在突进,下一瞬背后就受敌。
身边不停有人受伤,甚至牺牲,却没有谁后退一步。
既然踏上了这里,谁都不会有后退的路。
趁着战局刚刚结束,双方都在快速休整,蒋慕渊仰头灌了半囊水,去寻肃宁伯。
肃宁伯的面前摊着地图,正与几位副将商议。
蒋慕渊半身铠甲上都是血污,长枪也没有擦拭,甚至是脸上,黑一块红一块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肤色了。
大伙儿都见怪不怪,这里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便是肃宁伯,他这几年出征都坐镇中帐,便是亲临前线,从战马上下来,也很快会收拾一番,可这一回不行,他们都一样“邋遢”。
肃宁伯招呼蒋慕渊到跟前,道:“感觉不太对劲。东异人狡诈,恐还有后手。”
蒋慕渊看向地图,道:“伯爷不也留了一手吗?”
先前,周五爷想方设法周旋,拉拢了东异那些不愿意兴兵的主和派,可两方已然开战,就再没有所谓的主战主和,只有拼到底。
那些“棋子”自然是用不上了。
因而,他们获取东异内部消息就变得艰难不少。
肃宁伯留成国公在镇海关,并不单纯是照顾对方的身子骨,而是以他对东异人的了解,真到了破釜沉舟时,东异人是不怕死的。
若东异人豁出去,不管前线战事,绕去偷袭镇海关……
成国公固然能防守,但肃宁伯留下的兵力并不多。
“等天亮了继续往前冲,”肃宁伯咬牙道,“眼下还不知道郡主安危,我们要尽快打到王城去。”
这个郡主,指的是明安郡主段保珊。
若是水师充足,肃宁伯原本可以带兵趁着雾天从尽量靠近王城的地方登陆,可他们这一次进军,除了战船外,还有渔船与商船,为了确保安全,在登陆选择上就不得不妥协了。
此时此刻的段保珊,正在设法离开王城。
她在东异的这几个月,日子并不好过,日夜匕首不离身,甚至和衣而眠,就怕一有状况会来不及。
她瘦了很多,两颊凹陷,显得整个眼睛凸出,以前勉强还算个清丽,现在的五官,都有些骇人了。
段保珊顾不上那些,她只恨自己武艺不精。
同样是将门出身,成国公没有教过段家女儿们习武,不似顾家,姑娘们都有功夫在身。
在京里时不觉得有多少区别,真落到了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