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儿遣了那四个西域女子贴身服侍玉摧红的饮食,她虽隔着幔帐也是与玉摧红连连举杯,眨眼间二人各自饮下美酒一壶。
一边陪侍的西域女子虽酒量好,却不擅急饮,她们陪着玉摧红急拼几杯后,个个双颊飞红美目生春,当真艳丽不可方物。
玉摧红斜倚醉花从中,笑道,“段落有些乱了。”
“怎么会乱了?”秦宛儿道。
“中土遇上这等事,圣女应该拉我捻土为香,我二人换帖子,烧黄纸,结拜异姓兄妹。”玉摧红笑道。
“你们汉人要立誓,便是要求甚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吗。”秦宛儿道。
“那是当然。”玉摧红道。
“玉公子自取鹰笛那一刻起,便知道肯定能够取回这龙刺鞭,一切皆在你算计之中。”秦宛儿道。
玉摧红盯住酒杯,让人看清他的表情。
“查,我……偏生不会叫你做哥哥的。不过,圣女,圣女的太显生份,你若不嫌,便直呼我一声秦宛儿吧。”秦宛儿话一出口,又是一通窃喜。
只是玉摧红这一笑让人摸不着头脑,牛肉汤端上来,他端住就喝。
这二人来了谈兴,秦宛儿介绍下西域的风俗,玉摧红谈谈江南的诸等趣事,不知不觉间这顿饭吃到掌灯时分。
众侍女收拾一番,重新摆放果品,秦宛儿的笑声之柔美,虽然隔过几层幔帐,仍让人觉得满室生辉,道,“我让她们与你跳一段鹰舞吧。”
西域男女俱都能歌善舞,茶余饭后族人齐聚,围住篝火载歌载舞,其乐融融。侍女捧出马头琴,秦宛儿拿出鹰笛,轻声道,“你的那支鹰笛呢,我教你吹。”
“被我徒弟抢去玩耍过一阵,这个……。”玉摧红答得有些迟疑。
秦婉儿不识铁无双,所见的徒弟全比师父年龄小很多,只道这玉摧红的徒弟应该是个懵懂少年而已,她轻声道,“我这对笛子乃是百年神鹰的翅骨所制,本门先辈造它时,格外增加了一些独门技巧,你徒儿抓着玩玩可以,若是想吹奏却需专人教的。”
这‘专人’当然指的是圣女本人。
“若是他自己去摸索呢。”玉摧红也知道,新月教主亲手制出的鹰笛自是不凡之物。
“那可便是会闯祸的。”秦宛儿道。
西域少女们本来就喜欢玉摧红的温柔俊逸,如今这位玉公子对本教又有了大恩,所以现在喂食水果,少女们更是贴身相依表达得格外殷勤。
玉摧红忽然叹了一声,坐正了身子。
“你,这是要从徒儿的手中去收回鹰笛吗?”秦宛儿道。
玉摧红不好意思讲出铁无双吹笛闯祸一事,只能苦笑道,“如今,那鹰笛己经着落到了唐虎杖的手中。”
“你,怎么可以……”秦宛儿怨声道。
玉摧红尴尬一笑,他懒洋洋的身子猛然拨高一尺,不待众侍女反应过来,单指一点地,身形己经箭射一般飞入梅林之中。
众女面面相觑。
“他……也这么受不住话?”秦宛儿隔着幔帐盯住遗在地上那双麂子皮的男靴。
圣女一声叹声中,积雪之上的粉白的梅花瓣又多了一层。
……
明兰小阁。
唐虎杖小心将兰花盆子中的水温拭完毕,这才取出贴身的兰花布帕子,细细将它再洗一遍。
他试试温度适宜,这才一片一片去擦拭兰花叶子的叶面,小心得象擦洗初生婴儿的身体,只有这般,才能让心中思路清晰,对医理又有所悟。
唐虎杖刚擦到第八片,抬头时先看见一张满是古怪的老脸。
所谓物极其反,那张脸本来轮廓分明眉目俊秀,不知哪一时伤得满是疤痕,连两侧眉毛的尾部也被连皮削去一段,如今虽然用眉笔细心描过,烛火摇曳中,让人看了觉得反而阴森诡异。
唐虎杖迟疑之间,手中的兰花布帕子脱手落下。
疤面老者看似步履蹒跚,不见足下移步,眨眼到近前,二指轻轻一拈,己将那落到一半的帕子抄在指尖。
疤面老者拱手道,“查府病奴查成贵,拜见川中唐门唐虎杖唐先生。”
查门三老之中,以内府侍卫总管查成贵的行踪最为神秘。
唐虎杖早有耳闻,只是今日相见,也是颇感不适,他口中嚅嚅道,“成贵叔不请自来,不知有何吩咐?”
查成贵道,“请唐先生见上一个人。”
唐虎杖乃是川中唐门第一人,惯于旁人有求于他,应于不应自是看心情,但这査成贵在这查府中虽默默无语,但他深夜造访,必是受府中重要干系之人所托,唐虎杖不免心头惴惴,道,“哪个咯?”
“先生不必多问,一去便知。”查成贵又躬身施礼,双手平托唐虎杖兰花布帕时,干瘪粗糙的手掌面上还多一样物件,灰黑色的蒙眼面罩。
唐虎杖回礼之时,诧异地看了查成贵一眼。
查成贵面无表情道,“请!”
唐虎杖点点头,伸手拿了兰花布帕和蒙眼面罩,转身刚跨出几步,返身又将花房的木门小心扣上。
唐虎杖自语道,“这些皆是兰花之中的君子,切不能,因唐某的疏忽灭杀了它们的生机。”
“唐先生果然是仁心仁术。”查成贵一边口中赞道,一边动作僵硬地将面罩蒙在唐虎杖的脸上。
只是,当查成贵转过脸去时,疤痕累累的嘴角之上闪过一抹冷厉的讥诮,这……没有人看到。
二人一前一后,数不清经过多少道明卡暗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