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落魄书生听见程洲一声惊呼“——丁文?!”
他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看向程洲这边。
只见他眼神凄然,脸上全是晦暗之色;已没有了以前风度翩翩的高富帅光环。
是的,他正是丁文!就是那个心狠手辣曾经让程洲寝食难安的“钉蚊”。
“啊”的一声惊呼,地上坐着的瞎眼女子,噌的一下子挡在丁文面前。她张开双手胡乱的护住丁文,焦急的喊道:“官人快跑!”她用后背顶着丁文,双手还在身前漫无目的挥舞格挡,像是要阻止别人来抓他丈夫,“跑哇——!”,她凄厉的嘶吼。
一听到有人喊出“——丁文”,她就马上觉得大事不好——可是,官人你为什么不跑?为什么不听我的?
丁文长叹一声:“这是天意吗?”他拽住盲妻的手,将她转过身来,搂在怀里。温柔的对她说:“没事的,只是来了一个老朋友。别怕,乖;真的不用担心,我们以后——都不用再逃了······”
——
孟记商号驻兰州的车马店里。
程洲听了五个“小情报员”汇报搜集来的青塘高原资讯。他把刚从兰州街市上买的小米饴糖分给他们,小情报员们开心的欢呼起来······其中个子最矮的那个小孩,拿着饴糖,盯着看了好久;口水止不住的流出一长串,‘呲溜’一下又吸回嘴里。他那想吃又舍不得的样子,让人忍俊不住!
程洲和樊凡、万燕妡姐妹都笑了,程洲问樊凡:“我都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樊凡叹息道:“他叫桑杰,父母都很早以前在部落冲突中死了。”
只见那小桑杰走到程洲面前问:“阿父,可不可以帮我把这块饴糖包起来?留在延安府的几个街浪仔都没有吃过呢,我想带回去和他们一起吃。”
三人听了,一时黯然心酸······
程洲摸摸小桑杰的头,“桑杰你真是好孩子!放心的吃吧,我会买很多饴糖带回去给他们吃!”
程洲拉樊凡到一边,“在孩子里面,也应该任命一个首领。以后,就让桑杰带领‘街浪仔’社团吧。”
安排樊凡姐妹带领小情报员们返回之后,程洲走进内院一个雅间。
雅间里面,丁文仍是和盲妻相互依偎着,他正端了一碗水喂她喝水······
程洲看了他俩许久,深吸了一口气,“丁大官人,原来,我们都活着啊!”
丁文慢慢放下水碗,“天意难违,我的罪孽还没有赎清么?”
“那晚,我本来以为是你哥哥回来为你报仇;只到后来,听说了你被太上老君请回仙驾金童还魂的事迹。我这才知道,那时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你蛮痴儿本人!”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没死。就算被你用铁钎扎穿的时候没断气,我后来也应该被大火烧死对不对?唉,只怪你扎我的铁钎太细,又无锋刃,没有割伤到我的心脏。不过,我当时肺部被自己断折的肋骨刺伤,血浸充塞,就快喘不过气窒息而死了。这时,你插进我胸膛的铁钎,却给我前胸后背开了两个气孔,让淤血流出、空气进入,给必死的我反而带来生机!”
“你一出门,我就苏醒了,感觉肺里面舒服了很多。既然还活着,我就拼命往外爬,这时候吴荃叔叔和吴福也及时出现了······”
“我原名叫何玟,父亲叫何挺,曾经是朝廷重臣。他是被奸相蔡京列入‘元祐党人’案里的乱党,被远斥到万里之外广南东路的雷州流放。蔡京的手下,对党人迫害不遗余力;我只好改名换姓隐藏在父亲当年的门生吴荃家里,各取了原姓名的半个字,就是丁文了。”
“我在伊川,日夜想着掀翻奸贼蔡京,解救父亲。可是‘欲行大事,必费巨资’!没钱是办不了事的。当时我就盯上了瓦舍里面的跤场,以接赌资下注、放高利贷来聚敛钱财。我少不更事,又急于求成;导致筹划你与黄河跤王之战投机失败。几方投注的贵人问责与我,其中,官家近侍杨戬和小孟尝坚持要处置你,以解心头之恨!”
“我自认不是好人。但是,当时陷杀于你,我亦难以心安。只是情势紧急,我若不杀你,他们就认定我四人跟你串通一气诈骗财东们;威胁要都虞候宗破领禁军以‘聚集逆贼’的名义扫荡吴家大院、诛杀我等。如果是这样,我们四人和吴家一百多口都要遭殃——所以,只好牺牲你一人了。”
程洲听他重温那段惨痛往事,先前不明白的一些细节谜团也被丁文,哦,被何玟拆解清楚了。
程洲仍有疑问:“那你火中逃脱之后,怎么会落得如今这副模样?却又为何出现在千里迢迢的边塞兰州?”
何玟摇头苦笑,“朝堂政争,表面上和风细雨,背后都是惊涛骇浪!彼此恨不得食肉寝皮、斩草除根。官家去年听信谗言,传诏焚毁所有苏东坡、黄庭坚的诗词书画,禁止传阅。蔡京新党又假意召我父亲回东京复职,父亲在途中渡汉江时,竟然溺水而亡······”他说到父亲的意外死亡,表情激愤,显然怀疑是谋杀。
“我觉察到危险,就独自投奔指腹为婚的岳父家,所以到了兰州。岳父也归为‘元祐党人’被贬至此,我以为这边塞之地足够安全;未曾想,正撞到蔡京的儿子蔡攸残害岳父一家,我只得上去拼命。结果,岳父被拖出大门当众拷打之后,他以四代翰林尊贵之身,难以消受如此羞辱,竟忿而自尽了!”
“我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