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曜等人跟着慕容离亭的随从,不一会儿就寻到了燕国正使潘伦的车驾。
他如同方才对待慕容离亭一样,试图把潘伦请下马车。
然而,马车里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
司徒曜眉头微蹙,这姓潘的是什么意思?
他是燕国的尚书右仆射,地位同韩禹相当,的确是位高权重。
可他是不是忘了,大燕乃是战败国,此次他带着使团是来求和的!
既是求和,摆的什么臭架子?
换做上一世的司徒曜,遇见这种破人破事,他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可如今的他经历了那么多,早已练出了一身隐忍的本事。
不管这姓潘的打什么主意,他都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发怒。
影响了两国的和谈,姓潘的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不好猜测。
但昌隆帝肯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绝对不能逞一时之快。
他提高声音,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终于,车厢里的人动了。
身材略有些肥胖的潘伦出现在他眼前。
司徒曜凤眸微眯,行了个礼道:“潘大人一路辛苦。”
潘伦用鼻子哼了一声:“知道辛苦还反复在这里拦阻?果然司徒家竟已经败落至斯了么?”
司徒曜仔细看了看对方那张肥白的脸庞,努力回想自己儿时是不是见过此人。
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就算儿时见过又如何,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再去计较那些又有何用?
他微微躬身道:“既如此,潘大人还是赶紧回车厢里吧,此地距离会同馆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潘大人可以趁机好生歇息一番。”
潘伦气急:“你这不是在折腾人么!”
司徒曜却不再搭理他,只躬身立在一旁。
潘伦一甩衣袖,重新上了马车。
※※※※
司徒曜做官已经快七年,却从未有哪一日似今日这般劳累。
回到琴瑟居后,他整个歪在椅子上,连话都懒得说。
那姓潘的贼人,到了会同馆之后依旧不愿意放过他。
挑剔这个,挑剔那个,恨不能把会同馆拆了按他们的意思重建。
好在他还有贴心的女儿,以及不那么贴心,却比从前更加招人喜欢的妻子。
“父亲先喝杯茶,娘方才让人传话说她今日要亲自做几个菜,所以晚饭还得再等一会儿。”
凤凰儿把茶盏放进司徒曜手里,轻轻坐在了他身旁的椅子上。
司徒曜啜了口茶,笑叹道:“还好今日箜儿没有随爹爹去看那慕容离亭,否则真是……”
被人呼来喝去是件非常丢人的事情,但他却不想瞒着女儿。
凤凰儿挑了挑眉:“莫非那慕容离亭还敢欺负您?他们可是来求和的!”
司徒曜笑道:“箜儿误会了,离亭世子岂会做出那等无聊的事情,爹爹说的是燕国和谈正使潘伦。”
说着就把今日潘伦的所作所为对女儿说了一遍。
凤凰儿眉头紧锁:“既是和谈正使,那便更应该睿智稳重,如何会做出此等低劣且毫无意义的事情?”
司徒曜道:“他的年纪比我大了七八岁,从前在燕国的时候同我定然没有过来往,所以并不存在旧怨。
可要说他是冲着司徒家来的,却又不是时机。
所以我觉得他大约是想要……”
“父亲。”凤凰儿打断他的话:“可否让女儿猜一猜他的用意?”
司徒曜笑道:“当然,箜儿说与爹爹听听,看看咱们父女有没有默契。”
凤凰儿点点头,道:“潘伦既然能做到尚书右仆射的高位,头脑绝不会简单,更不会轻易得罪人。
他一见面就折腾父亲,无非还是为了和谈。”
“说具体些。”司徒曜鼓励道。
“去年燕国一场大败,想来是已经动摇了根基,所以才会选择向大宋求和。
但燕国早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骨子里是不怎么瞧得起大宋的。
即便是前来和谈,他们也一定不会放低姿态,甚至于在此次和谈中还想趁机占一点便宜。
可他们也知道,要占便宜总需要一些由头,所以……”
“所以你爹爹我就成了那个由头!”
女儿同自己如此心有灵犀,司徒曜忍不住接了一句。
凤凰儿笑道:“那潘伦太低估父亲了,总以为您一定会吃他的挑衅,从而把事情闹大。
届时他就会用手段把事情大肆渲染一番,将和谈不顺利的缘由推到您头上。
他们记得很清楚,您除了是成国公的儿子,还是大宋阮大将军的女婿。
圣上未必会卖祖父的面子,却一定会顾及外祖父的想法。
所以,和谈的时候大宋势必会吃一些亏,而燕国则会少付出许多。”
听完女儿的分析,司徒三爷只觉得疲劳顿消。
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儿女有出息更让父亲骄傲的?
他这一生一共就两个孩子,在几兄弟当中是子息最单薄的。
可他的一双儿女却比他们所有的儿女加起来更有出息!
他笑叹道:“箜儿,那你觉得爹爹接下来该怎么做?”
凤凰儿噗哧笑道:“有仇不报非君子,父亲乃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君子,自然要把这口气出了。”
“怎么出?”
凤凰儿想了想:“父亲,这个潘伦的背景您了解么?”
“潘家在大燕的地位虽不及过去的司徒家,但也是大燕的开国勋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