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熟路,七天好歹也赶了六百多里,他在这山坳里歇着,抬头向东南方向远远看去,那千丈高山上的一篇连绵殿宇就是天剑门,差不离。
行百里半九十,公输平到了这时候,只想躺地上睡死过去,就算叫妖兽叼去吃了也罢。但又想起那哭哭啼啼的婆娘,还有黄发垂髫的孙子,他咬了咬牙,摘了边上一株藿香就放嘴里嚼,辛辣味冲得
眼泪都出来了,他起身迈动满是水泡死皮的脚,一把扯过花脚毛驴的缰绳,咬牙切齿道:“这事就算老夫求你,完事给你吃一月的好料,掺豆子的,成不?”
花脚毛驴不知是听懂了他的话还是感到了他的杀气,叫了两声,乖乖让他坐在背上,撒蹄子就向着东南方跑去。
这花脚毛驴平日好吃好喝,膘肥体壮,驮着公输平奔了五十多里,又上到镜山半山腰,这才累得四蹄发抖,口吐白沫,公输平心疼得紧,但怕耽误,就把它拴在路边,自个上山。
远远见到那两柄五丈高的石剑框出的山门时,公输平身边终于有天剑门弟子经过,停下对他彬彬有礼问道:“这位老丈,来天剑门做什么?”
公输平一口气撑到这时候,终于松了,忽然感到眼前一黑,就要晕厥过去。
那天剑门弟子只踏了两步,就跨越两丈距离来到他身边,一手扶住他背后,与此同时摸出一枚小指头大小的青色丹丸往他嘴里一塞,又一点他咽喉,他不由自主囫囵将丹丸吞了下去,清凉气息在肚腹中散开,公输平登时神清,疲乏也消去了大半,看清了身边的天剑门弟子,纳头便拜。
“神仙救命啊!”
那天剑门弟子一把扶住他,温声道:“老丈慢些说清楚。”
公输平起初还心中忐忑万分,他听说天剑门分两派,里面有个什么太上道,也有个什么归真道,那太上道的神仙是决计不肯管凡人之事的。十多年前村里沈家出过一个有仙缘的娃子,自幼痴傻不开窍,被人嘲笑,结果被天剑门看中了,随天剑门的神仙修行后,他十几年中也就五年前回过联星村一趟,给他父母带了些钱财,就说前尘已断,他要一心修行。
沈家那以后就拿着那些钱搬到了玄地的郡城里,不时送信过来,信里说他们沈家这一辈除那娃子以外,生出来全是女的,那孩子被天剑门收去,福缘不浅,可他们沈家就这么绝了后。
公输平见眼前这天剑门弟子这么好说话,顿时受宠若惊,一五一十道:“老夫公输平,是联星村村长,七日前”
那天剑门弟子听完皱了皱眉,“此事我可以出手,但须得向师门长辈禀报再说,这样吧,你随我来。”
公输平随他走向山门,路上,那天剑门弟子一步一步走得不快,但公输平几乎小跑才能跟上,他正是不愿耽搁时间,虽说劳累了许久,但跑得也有了劲,他喘着气,小心翼翼问道:“这,这位神仙,小老儿怎么称呼您啊?”
“黎伦。”那天剑门弟子微笑道。
“黎仙长可曾认得天剑门里,有个姓沈的仙长?”公输平开始套近乎。
“姓沈的”黎伦失笑:“天剑门有四千人,姓沈的虽不多,但可也不少。他叫什么?”他口中的四千人,其中八成是杂役武夫之流,算不上入门弟子。
“沈沈羽”公输平气喘吁吁。
“带人来找我作甚?”
沈羽目光扫过一身布衣草鞋,诚惶诚恐的公输平,看着黎伦道。
黎伦道:“我见这位老丈说,是沈师兄的故地联星村有妖兽作乱,这才”
沈羽直接无视黎伦口中的“故地”:“联星村可曾每年都按时给天剑门纳贡?不然为何没有符阵防护?”
公输平面有难色,符阵耗费不菲,他也是知道莽苍山左近妖兽少,才省了这么一笔钱,并未请天剑门建造符阵。
沈羽见状道:“按门中规矩,莽苍山四近若有妖害人,须先报入务妖司,待务妖司中长老按轻重缓急排序后,在遣门中弟子前往除妖。”
公输平面色白了白:“此事半月前就已上报,但一直没有音讯!那红毛妖怪是七日前新来的,如此算来村中已有两个妖怪,等不得了啊!”若又要从新上报一次,只怕等到天剑门出手,村里连人骨头都被那两个妖怪吃得不剩了。
沈羽冷淡道:“天剑门中有诸多事务,每日都有两三处禀报有妖出现,若都如你这般不讲规矩,早乱套了。”他深深望了一眼黎伦,“黎师弟,乡里人不懂规矩,你也不懂?”
“这”黎伦有些看不懂沈羽的反应。
沈羽一挥袖,“带他走吧,按规矩办事。”
公输平心中大怒,暗骂沈羽铁石心肠,但一口气只得生生吞下,一村人的性命系在他身上,只能忍。
目送黎伦带着那佝偻老儿离去,沈羽目光冰冷,他幼时开窍晚,六岁了连话都讲不利索,但那时候的事他还记得,开始修行后,他便常常回想六岁前,那时联星村里乡亲甚至包括父母都嫌恶他。这也是他后来果决了断尘缘的因由。
黎伦带公输平去往务妖司,路上道:“老丈莫要丧气,到了务妖司时,便将那妖怪模样说出来,最能指认图样,若真是厉害妖怪,本门自会尽快遣人处理,若是弱小的,老丈也不必太过担心它们会伤人了。”
“黎仙长,是好人啊。”公输平将黎伦与沈羽一对比,感叹不止。
到务妖司,务妖司中弟子让公输平将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