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是这样说,让众人安心,实际上适心中自己都有些紧张。
如今泗上天下派是主流,他借用天下派压制了非攻立国派,煽动起来了利天下的狂热。
这件事长远看是好的,但是短期看必然是有反噬的,那就是事到如今不管怎么样都必须要动手了。
不然民意沸腾,再行压制,那又是思潮混乱,之前数年的舆论转向毫无意义;将来的统一战争也要受到影响。
就算是为了彻底压制非攻立国派,这一仗也必须要打。
宋国的局面对于泗上是个很尴尬的存在,如果宋国这的能够保证完全中立不受其余诸侯控制,那其实是对泗上最为有利的局面。
那样的话,名义上宋国是独立的,但实际上就是泗上的市场、原材料基地以及后备人口补充地,以及做一个非常完美的缓冲国。
五年前适放弃了齐西南地区,力排众议归还了齐国所有被占据的土地和富庶的汶水平原区,为了就是不希望墨家过早地卷入中原乱局。
宋国的地势比之齐西南更为敏感。
二十年前宋国政变之后的种种政策和盟约,其实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让宋国各自为政,做一个名义上的国家,但实际上却是一块又一块独立的封地和城邑。
本来可以利用皇父一族和其余贵族关于集权还是分权的矛盾,可现在双方摒弃前嫌,至少在大敌面前通力合作,这就让墨家很难做。
宋国距离泗上太近了,既苦于工商业不足够发达、又苦于工商业已经发展。
旧时代的痛楚还未抹去、新时代的痛楚也已降临,在平等这件事上,农家比墨家要激进的多,他们自称真正平等派,既反旧贵族,也反那些转型为经营性土地主的新贵族。
宋国大量的失地农民,使得更为激进的农家在宋国这几年的影响力大涨。
墨家一直在控制泗上的局面,可那些贵族的所作所为,让墨家已经控制不住。
怒火滔天之下,要是农家起事,那可比墨家要激进的多,贵族们依旧在作死,到现在这种局面,如果再不出兵迅速平定宋国的局面,那就这的要天下震动了。
仇恨是可以积累的,也是双向的,贵族可以杀庶民,庶民一样可以反过来杀贵族。
杀自然是可以的,但现在若是杀的太过分宋国太乱也不太好,至少对泗上不好。
在说完那些让众人安心的话后,适道:“如果我们能够在一个月之内控制宋国的局面,那局势可以说是完全对我们有利。”
“当年公子鲍取宋之后,各国也想要出兵干涉,但宋国政局一安稳,各国都不得不犹豫放弃。”
“现在我们还站在宋国的后面,一个月的时间,魏楚韩各国都不可能做好战争的准备。”
“皇父钺翎敢喊反墨,我们就让他刚喊完就死。控制住了宋国的局面后,再靠使节去解决后续的问题。”
垂垂老矣已然年迈的公造冶道:“皇父一族加上宋国的其余贵族,合兵一起的话约有五万,不可能再多了。”
“但是他们分散各地,我们可以各个击破,实际上我们要面对的,也就是皇父一族的私兵以及他封地宋国西部的部分贵族,三万最多。”
“六指一直在宋境等待,三个步卒师外加一个骑兵师,应该足以迅速击溃他们。”
“不过总动员还是必要的。”
“我们现在的常备义师应付宋、齐、越当无问题,但并不足以让迅速让各国放弃对我们开战的心思。”
“打与不打,不在于我们,我们只能按照说知之术推理魏楚韩未必出兵,但人心难测,也要做好他们万一出兵的准备。”
对此看法,众人也都认可,做好准备胜于没有准备。
市贾豚苦笑道:“这等于是花钱买弭兵啊。一次总动员,耗费无数,就算不打,动员也至少要维持到宋国局面稳定、各国确定都不能出兵、外交斡旋结束之后。”
“少说,也要三个月。粮食、军需品、马匹、夏收……种种这些都要被影响。”
“不过这要是打起来再动员,我们便可能损失更大,我是同意总动员以吓唬一下魏楚韩的。”
适又看了看别人,别人也都点头同意,众人便表决了一下,全数通过了立刻出兵宋国、泗上总动员的意见。
在场的诸人都明白,战争是为政治服务的。
打还是不打,必须要在开始之前就想清楚怎么结束。
如果各国不管不顾地出兵,那就无需考虑,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可能要一直持续到要么各国打累了、要么天下归一。
但如果各国不出兵,宋国今后的局势就是众人要考虑清楚的。
周礼之下的诸侯国,是以宗法制、礼法、血缘、分封建制为基础的统治手段。
但旧的统治手段已经失效,新的统治手段还并不成熟。
如后世的汉承秦制,实际上还是有极多区别的,西汉算是平民皇帝,依靠自耕农维系统治,对于豪侠、富户、大族始终都在压制,黄帝借助平民的力量压制豪强,直到汉末豪强彻底压制不住。
这算是大部分君主制国家在宗法制分封建制覆灭之后的第一选择,非如此无以彻底压制贵族大族,批量的自耕农是帝制的扎实基础,也算是一种涂脂抹粉的手段。
随着泗上崛起、新技术的传播,各国的变革大部分都有这种倾向,做国民的君主,而不是天子的诸侯、大夫的君王。
这种变革,正是适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