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一天。
正下雨,雨不大,但也不能开工,具体的事务都分派下去。
上午适已经给那些跟着他的孩子讲完了课,这些跟着他的孩子,已经基本上学到了初中一年级的水平,有些科目可能还要稍微高一些。
下午适在屋内,几名墨者在那闲聊,适便跟着屈将学着下围棋。
此时已经有了围棋,名为奕,规则差不多,区别就是此时是纵横十七道,而非纵横十九道的周天数。
各种规则已经基本和后世差不多,也算是此时不多的娱乐。
芦花等人磕着葵花籽,在旁边看着适和屈将两个人对弈,或是听着屋外哗哗的雨声。
一旁有人在那看书,滕侯姬特也转过来,和众人打了招呼之后就在一旁问了问众人关于他的那六百亩禄田租种的事。
至少在这一屋子内,当真是没有了贵贱之别。
正闲聊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人顶着蓑衣走了进来,外面的卫兵没有阻拦,显然是自己人。
适捏着一枚从滕侯宫室里弄出来的棋子正琢磨着下在哪,也没抬头,就听到一人说道:“滕国相邦,你可真是好兴致在这里偷闲,沛县那边可是要忙死了……”
正是专管墨家财物的市贾豚的声音,适回过神来,屈将起身问好,这才发现市贾豚的身后还有高孙子。
高孙子是七悟害之一,适知道怕是又有什么事,但看众人神色都笑嘻嘻的,也终于安心。
芦花急忙道:“我且去弄些饭菜,喝完有辣椒的面糊,暖和一下。”
她匆匆离开,巫马博等人也都象征性地和滕侯姬特见礼,滕侯自知墨家有事要谈,便告辞离开。
几人坐在桌子旁,在屋内的都是级别足够的,要么就是墨家派给适的警卫,并不需要避开别人。
“出什么事了?”
高孙子道:“才得的消息,你自己看吧。”
说罢从怀里磨出来一个竹筒,递给适,随后又道:“这一次市贾豚来这里是统计一下物资消耗,押送铁器;我呢也是例行来这里督检,不过之后一年我暂时在这里和你共和行政,也是墨家的规矩嘛。”
适点头,表示理解,孟胜走了,总得有个级别足够的和自己在一起,他这个相邦就是顶个名,屁用没有,真正的身份还是墨家的候补悟害。
打开竹筒,看了一下,脸上差点露出喜色,但却好容易忍住。
竹筒的信件中,都是墨家在中原搜集的情报,都整理出来了。
不久前,楚国正式宣布,因为三晋没有加入弭兵盟约,所以楚国宣布退出,不再遵守与墨家制定的弭兵盟约。
三年期限已到,楚国指责三晋不为天下大利而弭兵才导致自己退出。
三晋也指责楚国才是那个不愿意弭兵的国度,并且重申不承认楚王熊疑的合法性。
看得出,不管是三晋还是楚国,在明面上至少还是尊重墨家的。商丘与牛阑邑一战,让晋楚都不准备明着反对墨家,怕把墨家逼到敌对的一面去,墨家的局面已经打开。
否则的话,天下弭兵利天下这种道理,要不是墨家的技术太骇人超脱时代,各家也都不可能在意,只会当个屁。
同时墨家出面,履行了当初与郑人的承诺,劝说楚王,释放了被俘获的四万郑军,同时还释放了领军的七穆贵族。
实际上楚国也根本就想释放这些人,但墨家还是走了个形式,郑人无不称赞墨家的义举,并对牛阑邑之下避战的行为大感得意。
然而郑国的太宰欣与郑公却也已经和楚国达成密约,这四万人被释放后,郑国都城发生了政变。
郑国执政驷子阳被刺客所杀,四万被释放的郑国俘虏高呼“拒绝和楚开战”的口号,冲击力驷子阳的宅邸,被贵族煽动后,灭了驷子阳一族。
这件事其实并不只是简单的因为对楚开战这件事引发的,而是郑国的民众对于驷子阳的执政政策已经不满。
驷子阳执政太过严苛,颇有那么点几十年后秦法的意思,诸如制作弓箭的工匠如果逾期没有缴纳军赋弓箭,就要受到肉刑。
事实上,刺杀驷子阳的刺客,用的名义也是“自己是匠人,不能完工,反正都是死,不如杀了驷子阳”。
当然,这刺客是太宰欣与郑公派出的,但也足以看出驷子阳执政的严苛程度。
他学会了当年子产的严苛,却没有学会当年子产的松弛,郑国经济发达又有乡学组织,很容易激发市民的不满。
郑公与太宰欣出面,安抚民众后,对楚缔结盟约,承认楚王的合法性地位,保证不准王子定再入郑国。
驷子阳虽被灭族,但其党羽在郑地密谋活动,太宰欣与郑公之间的矛盾,因为驷子阳的死也开始激化。
七穆驷氏本有大量的封地,驷子阳也正是因为自己的封地数量可以压制其余七穆才上台执政,而且上台的原因还是因为韩武子杀郑公的仇恨。
他在战略上倒是没有做错什么,如果一切顺利,郑国取得了楚国领土、依靠魏国缔结对韩合约,倒真的有可能雄起。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错估了民众的不满成都,落得一个家族被灭的下场。
郑公和太宰欣则完全顾不上郑国可能的混乱,驷子阳虽死,但是其党羽依旧众多,整个郑国夹在晋楚之间,贵族又多想战队,这时候杀驷子阳,郑国便有一分为三的风险。
各路贵族或是子阳党羽,都在疯狂和墨家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