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华山似乎一切如旧,却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赵小杨还是大家的小师弟,小师叔,还是继续住在清心苑,继续独自一人在后山修行。
可他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一个身份——前任掌门明净的儿子。
这个身份,本该让他荣耀万分,得意万分,可他现在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无论是从前冷冰冰的慕安师姐现在每天来找他,陪他吃饭,和他说话;
还是向来都对他不冷不热的舒战平,如今已是满腔热情;
以及恨透了妖魔的师父,也格外开恩,同意将他从游蛇岭带回来的那个婴儿,或者说那只小妖,暂时养在北华山上;
亦或是其余的,跟他或熟或不熟的人,对他的态度,也都变了。
他知道,没有人是恶意,甚至那承载着他们太多的惊喜与感激,只是赵小杨,真的不习惯。
而且,他不安。
不安的是,他的亲生父亲,究竟真疯假疯,是死是活,现在又在哪里。
还有他的母亲,是否真的活着。
以及,那些一直都未解开的谜团。关于起死回生,关于南华山,关于柳七辰。
“怎么又一个人坐着?”方夏意在他身旁坐下,看着脚下的大石头笑道,“这明明是后山的东西,现在倒成了你的私有物了,每次发呆都坐在上面,要是石头会说话,肯定骂死你。”
赵小杨咧着嘴笑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有一件事你错了。”
“什么?”
“当初你说,我只能大概猜测自己是三月生的,而你可以确定就是三月初二生的,几乎没可能我比你大。可现在,已经确认我是二月二十六生的了,还真就比你大,所以,你应该叫我声师兄才对。”
“好,见过赵师兄,不,慕师兄,那慕师兄是不是该给我洗衣服了?”
“去你的,你给师兄洗还差不多!”顿了顿,赵小杨又低低地道,“其实,我更习惯叫赵小杨,不是慕临。”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这话是哪位大师说的?”
“就当是你这位大师说的吧。”赵小杨笑笑,低声道,“夏意,我想……再回趟平安镇。”
“找你父亲?”
“算是吧,不过更多的,是我心中的疑团需要解开,既然那里是一切的开始,那么我想,答案或许也在其中。”
“我明白,不过这次,我不能陪你去了。”
“我理解的,怕触景伤情,其实我也怕。”
方夏意却是摇了摇头:“这算一个原因,但不是主要的,最关键的是,师父暗中派了我一个任务。”
“任务?”
“是啊,师父今早把我叫去,让我假借探望姐姐的名义,在东华山住一段日子,偷偷注意公良虚的动向。他说,你知道原因。”
说到这里,赵小杨自然明白了,师父是怕公良虚知道明净掌门还活着,会有所行动。
若当年的事真跟公良虚脱不了关系,若他也是勾结妖魔杀害明净掌门的人,那么现在,他应该是最不希望北华山找到明净掌门的那一个,甚至,有可能亲自动手杀人灭口。
只是,赵小杨总是隐隐觉得,这其中哪里不对。
所以,他迫切地要回到平安镇,回到赵家村。
这一次,慕安师姐,或许该说他的姐姐,与他同行。
在此之前,他与慕安,除了每次遇到会简单地问候两声,便再无其它交集。
如今终于姐弟相认了,相处起来却更尴尬,那种彼此都想热情些,却又明显隔着距离的尴尬。
慕安比他大八岁,也就是说,当年失去父母和弟弟的时候,她只有九岁。
一个九岁的孩子经历了这些,性格难免与常人有些差别,这一点,在四年前刚见过她之后,赵小杨就已经理解。
也因为这份理解,如今即便知道面前的人就是亲姐姐,赵小杨还是不敢透露出半点与柳七辰相关的事。
他很矛盾,一边一如既往地保护着柳七辰,一边却又忍不住在想,这个人是不是他的仇人。
若是在从前,以赵小杨的身份来看,一切只是北华山与妖魔的对立,和他关系不大。
可现在,在知道了自己是慕临之后,他就真的,没借口给自己撇开关系了。
柳七辰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在赵小杨的身世被揭开后,她就沉默了,一直,沉默至今。
“这里,就是赵家村吗?”看着面前的废墟,慕安的神情有些落寞,“和当年我看到的南华山,很像。”
三年没来过了,墓碑上,已结了许多蜘蛛网,可坟堆,却依旧寸草不生。
当年未长草是因为被火烧过,可如今都过去那么久了,又是为何?
在传说中,坟墓不长草,是因为墓中人死得冤枉,怨气太深。现在看来,倒也是有些道理的,毕竟墓中的人,又有哪一个,是死得不无辜的呢?
掸走了蜘蛛网,重新垒了垒坟,赵小杨在墓碑前,深深地行了三个大礼。
慕安同他一起行礼。
要确认他们的父亲是否在墓中,刨开坟墓看一看尸体便知。毕竟师父说过,明净真人身上有异常的骨骼凸起,就算被火烧过,也还能辨认。
只是他们都没这样做,这对逝者,是大不敬,而且,这也不是唯一的办法。
赵小杨道:“三年前,我伤心过度,没心情去想那么多,那时候也没考虑到赵大叔……考虑到父亲,所以一直没问清楚是谁好心安葬了他们,如今,只要找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