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留下来的韩彦和舒予不由地长吐一口气,看着欢喜得掩饰不住的小望之,也不禁笑了起来。
这大约是他们最后一次以“一家三口”的身份同宿了,从此后便是君臣。
晚膳时分,元嘉帝依旧沉睡未醒,赵贵妃便叮嘱宫人轻手轻脚,不许打扰了元嘉帝休息,又派人去偏殿传话,让韩彦等人只管安心歇着。
待传话的宫人一走,小望之立刻高兴地蹦到舒予怀里,开心得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要不是顾忌着眼下的形势,他都想开口欢呼一声“娘亲”了。
韩彦见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往后小望之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宫殿里,别说是撒娇了,还得随时提防别人的暗害,就忍不住轻叹一声,哪里还舍得责备他。
“这是最后一次。”韩彦笑道,“下不为例。”
小望之一见韩彦点了头,愈发地开心撒欢了,抱着舒予不撒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好似要把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诉说的心事,一下子都倾倒出来一般。
舒予看着这样可爱活泼的小望之,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可是笑着笑着,又觉得心酸不舍,眼圈微微地泛了红。
韩彦见状也觉得心里堵得慌,怕两人情绪影响到了小望之,遂深吸一口气,勉强展颜笑道:“好了好了,都多大的孩子了,还这么黏人。”
“爹……舅父都说了是最后一次啊!”小望之拿着鸡毛当令箭,抬头撇嘴道,跟往常不服气韩彦的管束却又无可奈何地委屈抱怨时一模一样。
这么一闹,大家便又都笑开了,其乐融融的,仿佛瞬间回到了秋狩之前,小望之还只是三味书屋的两位夫子的孩子的时候。
既然终究要“分别”,那何不在“相聚”时尽享欢乐,好好地再做次“一家三口”呢!
相比起合欢宫偏殿里一家三口的和乐融融,慈安宫正殿这会儿正阴云压顶,寂静森冷沉闷压抑,宫人们都努力地缩成一团,鹌鹑似的垂手低头乖乖地站成了一个个的木桩子,生怕不一小心被赵太后的怒气波及灼伤了。
而李公公更是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告罪:“太后娘娘,是老奴不中用,没能完成您的吩咐,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说着话,将头磕得更响了,很快额头上便青紫了一片。
坐在上首的赵太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底满是怒意,握着佛珠的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只见得上头的茶盏抖了抖,褐色的茶水伴着瓷器相撞的叮当声迸溅了出来。
“反了她了!”赵太后指着李公公,皱眉喝道,“她恃宠而骄,不守宫规妇道,飞扬跋扈得连哀家前驱的人都敢替圣上拦着,你又有什么错?给我起来!”
“谢太后娘娘!”李公公连忙叩首谢恩,爬了起来,气喘吁吁地小跑到赵太后身边,躬身伺候着。
一旁的王皇后咬牙暗恨:“明明当初全都赖太后娘娘护着,端妃的孩子才能勉强活下来,并且被韩彦顺利救出宫去的,而她赵贵妃是杀母凶手,谁知那孩子回来了,境遇却都变了……”
赵太后想起这事,也恨得要命,但是一想到赵贵妃是元嘉帝护着的人,又十分无奈。
这天下姓刘,不姓赵啊……
见王皇后满脸掩饰不住的怒意,赵太后深吸一口气,略略平复了心情,斜睨她道:“你着什么急,她也不是头一回这么嚣张放肆了,你且等着,等圣上……”
赵太后语气一顿,脸上一时忧一时恼一时失望的复杂不已,哼了一声,这才接着说道:“到那个时候,没了依仗,哀家倒要看看她赵珍儿还如何嚣张得起来!”
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哪怕当初是怀着自己的目的的,可又怎么会一点母子亲情都没有呢。
可惜啊,这些年来,为了个赵珍儿,他刘昭生生把这点母子情分慢慢地个磨没了。
王皇后知道赵太后说的在理,但是她一想到自己身为中宫正室,这些年来却被赵贵妃一个“妾室”欺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屈辱,就忍不住气得心口直疼。
赵太后到底经的事情多一些,比王皇后更沉得住气,看事情也更长远,见状瞪了她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训责道:“你啊你,让哀家说你什么好呢?
“但凡你手段高妙一些,即便是不得圣宠,至少也不会被赵贵妃欺负得连敢吱声到圣上面前讨个公平都不敢。
“端妃当初进宫时,身份地位境遇跟你这个皇后比可都差得远了,然而你瞧瞧,明明除了赵珍儿谁都看不到眼里去的圣上,却偏偏对端妃有着几分尊重和欣赏。
“你但凡有端妃的一半本事,也不会任由她赵珍儿一家独大,把整个后宫都搞得乌烟瘴气了!”
王皇后本来就觉得自己十分委屈了,眼下被赵太后这一骂,更是忍不住红了眼圈,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了几个圈,差一点就落了下来。
王皇后死死地咬住下唇,深呼吸,这才勉强止住眼泪。
她虽然已经丢了皇后的里子,不,是面子也一并都丢了,但是她决不能再在宫人们面前露了软弱可怜!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端妃是得了元嘉帝另眼相看,可也正是这份另眼相看,掀翻了赵贵妃的醋海,不但害死了她自己,还差一点就害死了她孩子。
这么一想,王皇后觉得自己不得元嘉帝喜欢看重,似乎是一件好事。毕竟在这个世上,元嘉帝爱谁都不可能胜过赵贵妃,那可是过命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