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青道:“可你是非不辨,固执己见,和咱们气体宗甚至虎威门都大大违背,难道不是错了么?”
谦川道:“只我父一条,我便不能妥协,他看不起咱,咱也不能没骨气。”
冯青叹息,谦川问道:“你叹什么气?”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
“吕俞环吕师弟。”
“他……”说起这人,谦川恨得牙根痒痒:“他怎么了?”
“他是个愧疚的人,或许一辈子都要生活在愧疚和悔恨之中。”
“为什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不待谦川答应,祖公明走进来,道:“韩师弟,我已经向师父禀明,明日你就可去见他。”
谦川稳住一口气,道:“多谢祖师兄了。”祖公明淡淡笑道:“冯师兄,你刚才说一个故事,是什么故事?”冯青道:“戴师弟,你进来吧。”窗口人影闪动,戴鹤已走进来,道:“我也有兴趣听冯师兄说。”谦川哼了一声,也不多说,戴鹤冷冷咂气,坐了下来。
冯青道:“这是我听师父说的,九年前,渭南有一名震天下的大侠,人称‘断秦刀’,一手刀法大开大合,无人能敌。早年做了些轰动武林的大事,到了中年,家庭美满,不过好景不长,有一日,这位大侠的夫人不知因何缘故身中剧毒,他遍寻名医,也无人可解。一连拖了三天,眼看着夫人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大侠急的满头大汗。他自谓刀能斩断横亘百里的秦岭,但面对此事,明知是仇人报复,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一点也不知道是谁下了毒。大侠和夫人有一独生子,自小机灵可爱,那一年,这位公子大约是十一二岁年纪,正是懂得事了,他对娘亲甚是亲密,而父亲性子急躁,时常对他严声厉气。”
戴鹤道:“严父之爱,不下慈母。”
冯青道:“对,其实这大侠对公子极为习武,又懂音律丝竹,计算商道,就算不能为官做宰,也能经营生意,吃穿不愁。但大侠并未将母亲病危的消息给公子说,直到最后一日,公子不知从哪儿得到了这个消息,因他几日未见夫人,父亲又不让他见,心生疑窦,闯门进去,却不料大侠急着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他怀着怨恨和失望离开了。”
“离开了?”谦川道:“他去了哪儿?”
冯青道:“只是暂时离开了,过不几日,公子回了家,大侠本就寝食难安,夫人愈发看着去了,如今公子不见几日,让他更是心急如焚,不过没办法,公子回家那日,正好是大侠为夫人举办祭礼的时候。公子很平静的拜祭了娘亲,丝毫也没看父亲,一旦他眼神扫到大侠,只有怨毒。谁都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本来温润如玉的人,一下便似乎成了阴险的豺狼。”
“大约是夫人的头七,那日晚上没有风,夜色似乎比往常更加漆黑,就在这沉寂的夜晚,大侠也悄然死去,后来经人检查,大侠也是中了毒,和夫人是一样的毒,只不过大侠中毒很深,瞬间就毙命了。”
戴鹤叫道:“是谁下毒?”
祖公明沉色道:“不会是那位公子吧?”
冯青神色凝重点头:“就是他,后来公子才明白,他被利用了。他外出的那几天,有一个人一直跟着他,说他父亲杀了他娘亲,说一两次他不信,因为他明白大侠很爱夫人。但说多了,越想越奇怪,再加上他心智未熟,被人诱导,竟信以为真,认为大侠不让自己看娘亲,便是他杀了人,不敢让自己知道。那人蛊惑他下毒给大侠,他鬼使神差的做了,并且在大侠亡妻头七那日做到了,之后公子醒悟过来,懊悔不已。”
祖公明道:“那教唆之人定是凶手。”
冯青道:“也许如此,公子想要找那人,但那个人就此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他心生绝望,不仅怨恨仇人,更加怨恨自己,父母皆亡,一家尽毁,他无心留恋生计,想求得一死。不过在他自杀之时,他父亲的一位好友劝解,放救了他性命,人虽活着,但那段往事,却如何能够消除?他仇人未死,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手下,时时刻刻都在怨悔之中,使得他性情越发大变,暴戾无常,父亲好友将他带着一起生活,授他武艺,教他成人。这么多年,他明察暗访,寻找仇人,但一点没有眉目。”
戴鹤有些泪目,道:“如此惨绝人寰,若我在,感同身受,怕是立刻就死了,死也不敢去见父母。”
祖公明也有些难受,冯青神色悲委,独谦川面不改色,坦然问道:“这个人,可是吕俞环?”
那二人连连咋舌,冯青哑然,但事情也是不言而喻。几人说了一会儿话,便也各自散了。
夜晚,对于有心事的人总是漫长的,细微的鼾声在耳边,谦川仰头在枕上,略微有些不舒适。家中的枕头比这儿软和多了,这的枕头硬得像是一块砖头,比之紫轩林的鸭绒红棉枕更是差远了。
想吕俞环那个古怪性格,那副凌人的嘴脸和锐利的口舌,怎也想不到身世如此悲苦。他被人陷计杀了自己父亲,忽然谦川念头一转,想起韩申那副古板严肃的脸色,总是挺翘的胡子,和那昏黄微抠的双眼,骨瘦若柴的身子,冲着自己发脾气,虽然恨铁不成钢,却也从未伸手打过自己几次,反倒是做儿子的打了老子。
想他如今来此,不消说韩申替他寻了地方,便是很多照料怕也是下了不少功夫。自己多年来心中却不以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