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暗无星光。
孟南贞和李东来静悄悄地离开了王府,随即隐没到了黑夜当中,无人注意。
他们当然不能走正门,也不能坐马车。
信王府如今内外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们随随便便出去,保证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事发。
他俩甚至连小门都没走,而是翻墙出去的。
当然了,有王府的下人帮忙,翻个墙还是不难的。
即使出了王府,两人也没有坐马车,而是隐匿在黑夜中,转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子,随即没入了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居。
当他俩刚刚进去的时候,巷子口便闪出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
这汉子往巷子外看了又看,确保无人之后,便隐身到了暗处。任凭有人把眼珠子瞪出来,也不会发现这里其实藏了一个人。
孟南贞随着李东来进入了院子,早有一个小童走了上来。不发一言,引着两人默默前行。
穿过三进的院子,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
等推门走进去了之后,才发现里面烛火辉煌,恍若白昼。但是从外面,却一点光亮也看不到。
显然,这间屋子的门窗都用厚布包上了,不虞被外面发现异常。
在房间里,早有三人在等候。
进来的瞬间,孟南贞悄悄打量了一番。
居中之人,年约五旬。身材中等,瘦削矍铄。颌下几缕微髯,平添三分儒雅。
居左之人,略微年轻一些,身材魁梧,目光炯炯,看起来颇有勇力。
居右之人,则一脸病容,脸色灰败,身形也十分枯槁,似乎命不久矣。
不过此三人见孟南贞与李东来进来,便全都起身,主动相迎。
李东来是中介人,连忙道:“方公、刘公、王公,小可不负众望,将孟公公请来了。”
随即,他又为孟南贞介绍了这三人。
不出孟南贞所料,这三人乃是东林党的干将,方震孺、刘大受、王允成。
双方见礼,孟南贞其实还是有点遗憾的。
本以为此行能够见识到东林党里的厉害人物,不说还活着的房可壮、刘一燝、周嘉谟、钱谦益等,起码也要是史可法、姚希孟、李邦华之辈啊。
他却不知道,眼前这三人,在东林党里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特别是王允成,更是名列天平星船火儿南京广东道御史。
再一个,东林党如今和阉党的斗争势如水火。而京师又是阉党的大本营,行事必然要万分小心。
东林党里的大佬,早已个个被阉党盯上了,行动殊为不便。
相反方、刘、王三人因为一直在南方,最近又比较低调,反而能够瞒天过海。
反正他们来此,代表的也是东林党的意志,做沟通之事,名分、地位反而不重要。
叙礼完毕,双方坐了下来,谈话倒也直接。
不直接不行啊,他们能够交谈的时间并不多。
过了今日,再想要见第二面,不知道猴年马月。
而东林党的心中,却有着太多的疑问。这些问题,都必须要赶在天亮之前得到答案。
方震孺第一个上场。
“孟公公,在下在您的书中,遍观尽是财富、利益之言,虽然颇有道理,但这些真的能助我东林成事吗?”
这个方震孺如今虽然赋闲在家,但却是正正经经的行政官员出身。万历四十一年考中了进士之后,便担任了沙县知县。
想来蒸饺和混沌是没少吃。
随后他又从知县到御史,干过很多职位,算是比较务实的人。
面对这样的人,其实孟南贞很舒服,最起码不需要虚头巴脑地扯什么微言大义。
“方公,在下却有一问。您觉着,钱财不重要吗?”
方震孺闭目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
“确实很重要,人活于世,一日也离不开这阿堵物。”
刘大受有点忍耐不住了。
“钱财就算很重要,又哪里能够跟江山社稷相提并论?如今阉党横行,惑乱江山,如何靖清宇内、涤荡乾坤,岂不是更加重要?”
看得出来,这个刘大受比较年轻,所以想法还比较迂腐。
孟南贞问道:“你想要和阉党一争高下,那好,在下问你,争得过吗?”
刘大受呼吸一滞,随即道:“只要我辈中人同心协力,顺应天命……”
得得得,又是这一套,孟南贞不想听他废话了,干脆摆手制止。
“天命如何,你不知,我不知,你怎么就知道天命站在你那边?如果天命真的站在你那边,为什么阉党还能横行霸道?阉党的背后还有皇帝在支持,你们拿什么赢?”
王允成斟酌着道:“陛下乃是受奸人蒙蔽,将来必定能够认清阉党的面目,幡然悔悟的。”
听着这三人的话,孟南贞就忍不住叹气。
同时也不得不感慨,这儒教理学的那一套,对中国人的毒害实在是太深了。
想到这里,他也就不客气了,直接讽刺道:“你们是真的看不清楚,还是自欺欺人?你们东林整日里上蹿下跳的,明显就是要抢班夺权。皇帝争不过你们,所以只好把阉党搬出来和你们打擂台。你们的对手,根本就不是所谓的阉党,而是皇帝啊。”
密室之内,风云激荡,方震孺、刘大受、王允成三人全都饱受冲击,神志不清。
相反李东来听过孟南贞的说法,反倒是比较镇定。
“三位前辈,在下觉着孟公公说的没错。以往咱们总想着占据大义名分行事,可是却连真正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