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帝要再想一想,皇后识趣没有再说。
过犹不及。
她那话虽然委婉,可也算表明了态度,皇上不会领会不到。
再说下去就要挑明了,在皇上还没下定决心的时候挑明可不是聪明的做法。
皇后决定等等看。
认子这么大的事,皇上有了决定总要对她提。如果皇上定的是燕王当然皆大欢喜,若是湘王……等到那时她也只好豁出去反对了。
这一次换皇后离开了养心殿,以忐忑难言的心情。
景明帝起身在殿中溜达了两圈。
潘海站在角落里,十分低调。
不知过了多久,景明帝开口:“潘海,陪朕出去走走。”
潘海应一声,赶忙跟上。
殿外阳光甚好,却没让老皇上心情轻松些。
景明帝不知不觉走到后宫深处,遇到了从慈宁宫出来的福清与十四两位公主。
“见过父皇。”两位公主一起给景明帝请安。
景明帝温声道:“都起来。”
他以温和的目光打量着两个女儿。
距上元节不过短短数日,无论是福清公主还是十四公主都明显消瘦了。
与以往见到的素面朝天的爱女不同,以景明帝积累了几十年的可怜经验,勉强能看出今日福清公主抹了脂粉。
抹脂粉,显然是为了遮掩憔悴的气色。
景明帝不由有些心疼。
他这个女儿实在多灾多难了些,明明被捧在手心的明珠,偏偏一次又一次遭人暗算。
这是他的失职,无论是作为帝王,还是作为父亲。
景明帝的沉默令十四公主有些不安,可她谨慎惯了,并不敢多说什么。
福清公主却打起精神,露出轻快的笑容:“父皇在散步么?要不要女儿陪您?”
景明帝的内疚又多了几分。
福清这孩子,明明担惊受怕,却一点都不流露出来让长辈担心。
这样的性子,倘若无人护着——景明帝不由想到了皇后的话。
下意识摇了摇头,景明帝笑道:“不用了,你们快回去歇着吧。”
福清公主与十四公主对视一眼,微微屈膝:“女儿告退。”
望着两个女儿离去的背影,景明帝低不可闻叹息一声收回视线,再无乱逛的心情。
回到养心殿,殿中暖气扑来,反而令景明帝有些不适。
应该把地龙、火盆都撤了,热得人烦躁。
一屁股坐下,喝了一杯潘海奉上的热茶,景明帝突然开口:“潘海——”
“奴婢在。”
景明帝看着他,似乎漫不经心:“你觉得母子间怎样最好?”
“啊?”潘海一脸呆滞。
这两日皇上的反常被潘海看在眼里,让他只想夹着尾巴做人。
景明帝脸色一正:“你怎样想,就怎样说。”
这么大的事,难道他会因为一个內侍的几句话就有所决定?显然不可能,但不妨碍他听听。
潘海心中叫苦,可皇上的问话不敢不回,斟酌道:“奴婢没读过多少书,不懂太多道理,只能瞎说说——”
景明帝撩起眼皮瞅他一眼,心道废话真多,没好气道:“说。”
“奴婢只想到母慈子孝。”
景明帝等了等,不见潘海再说,不由挑眉:“没了?”
潘海憨厚一笑:“没了。”
景明帝目光下移,在老太监身上某个伤心处掠过。
潘海顿时感受到了来自帝王的深深恶意。
他不就是说得简短一点么,皇上至于这样嘛……
堂堂天子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嘲笑他一个老太监,于心何忍呐!
这一刻,东厂督主潘公公很有抬袖抹泪的冲动。
景明帝无声打击过老心腹,摆摆手道:“退下吧,朕想静静。”
很快殿中就只剩下景明帝一人。
他盯着面前泛着波纹的茶水出神。
母慈子孝,十分朴实的想法。
皇后是中意老七的,如果把老七记在名下,想必能做到这一点。
老七与老八,把哪个记在皇后名下其实差别不大,如果能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景明帝迟疑的主要是一旦把某位皇子记在名下,那这位皇子就有了当储君的资格,而原本七皇子与八皇子是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
对景明帝来说,皇后的中意也好,旁人的想法也罢,甚至他自己的偏爱都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储君资格。
琢磨着这个,景明帝越发不考虑齐王等人。
别看大臣们目前还没开始叫唤,但他心里清楚,群臣呼声最高的就是四子齐王,其次是六子蜀王。倘若把他们中的一人记在皇后名下,可以说储君之位就板上钉钉了。
偏偏景明帝不想这么早把太子定下来。
经历了复立太子的教训,草率决定最要不得,他绝不会再被群臣牵着鼻子走。这样一来,挑一位毫无根基的皇子记在皇后名下,反而能让着急站队的大臣们动作缓一缓。
这也是景明帝听皇后提出想要一个大儿子的要求后,没有犹豫太久就点头的最重要原因。
老七还是老八呢?
景明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脑海中闪过皇后,闪过福清公主,闪过贤妃,闪过许多人,甚至连潘海都闪了一次,天平悄悄往郁谨那头斜了斜,一时还是无法彻底下定决心。
出神太久的老皇上张嘴呸了一声,把嚼烂的茶叶吐出来。
真苦!
郁谨与湘王是一同离开的皇宫。
湘王是带着满腹疑问离开的,瞄一眼郁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