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问道:“你后悔什么?”
李药香道:“我后悔央求父亲买那木剑。因为是我看上那木剑的,它十分完美。我如果不去央求父亲买,弟弟就看不到。他看不到木剑,就不会跟我争,他就不会有争赢我的机会,更不会有可以向我炫耀的东西。”
萧爻道:“你见不惯你弟弟用木剑来炫耀,是因为你比他更珍爱那柄木剑。在你心里,那木剑不该是向人炫耀的工具,而是一件应该珍爱的艺术品。”
李药香道:“我只觉得,那是我心中完美无瑕的东西。我珍爱它,是因为我发现了它的美,可我弟弟不会懂得。”
萧爻说道:“令尊大人不是说,等你弟弟玩一会儿后,就会给你。你只消等得一会儿,你的弟弟不是会把木剑给你了吗?”
李药香冷笑道:“为什么要我等?为什么不先给我。就因为我是女子吗?”
萧爻说道:“是你父亲要你等,又不是我要你等。”
李药香想了想,仿佛明白了一些。说道:“我弟弟拿着木剑,只把它当作气我的工具,他根本就不会珍视那柄木剑。父亲也知道,木剑到了弟弟的手上,只会被他毁坏,可父亲为什么还是要先给他?”
萧爻见她幽幽出神。问道:“后来呢?你得到木剑了吗?”
李药香这才回过神来。说道:“父亲既有吩咐,我还能争吗?我等了好久,弟弟才把木剑给我。”
萧爻心道:“你欲得木剑而后甘心,可是那柄木剑却是你弟弟先得。他再给你的时候,只怕你对那木剑,已不如先前那么重视了。”
李药香说道:“他给我的时候,那木剑剑身上的花纹,已破损不堪。我看着那木剑,发觉它变了。在我心里,不再完美无瑕。我一气之下,就将木剑摔成烂片。”萧爻见她神色兴奋,丝毫不似先前忧思切切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李药香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这时说得激动,停不下来。只听她说道:“我摔木剑,是故意摔给弟弟看的。因为是他先得到木剑,他并不懂得珍爱,在得到之后,只会用来向我炫耀。但他对那木剑自必会有一番顾惜之情。我摔碎那木剑,摔的就是他的顾惜。”
萧爻叹道:“你这样做,一样没得到木剑。”
李药香柳眉一竖。说道:“没得到又怎样?我如果不摔毁那木剑,我心里就会不痛快。你告诉我,我凭什么要让自己不痛快?”
萧爻浑没想到,似她如此温柔的女子,竟也会生这么大的气,竟还会把这些令她不开心的事,记在心上。心道:“那你如此思念温仁厚,难道你就是乐意的?”便问道:“恕在下斗胆冒昧,姑娘为了一个儒生,害了相思,至今仍无个了局。难道姑娘心头就很痛快了吗?”
却听李药香说道:“这是我心所甘愿的事,这件事,就算不会有结果,我也无怨无悔。”
萧爻向她看去,见她的脸上满是得色。然而此前,她却一直忧思切切。忽然想到:“这人只凭个人的喜好行事,不顾他人的感受,亦不会听取我的劝告。”
李药香喃喃说道:“为什么要我等?倘若当初父亲买下剑来就给我,而不是等弟弟玩厌了再给我,那木剑便依然完美,我必视若珍宝。”
过了半晌,萧爻说道:“你就是因为木剑的事,从此痛恨等待。而那儒生偏偏又让你等了很久。你心中不满,就给自己取了‘不死不救’的外号。要让那些生病的人,也尝尽等待的滋味。”
李药香说道:“从那以后,我与等待再也没分开过,而且久久地等待。一个梦,或许别的人等一时三刻,若是不能成真,便会放弃,改去追寻别的梦。但我不会,因为我很难有梦,我要等到梦成真,所以我时常久等。我承认我痛恨等待,可我偏偏无法不去等待。只要我还在等待,我对等待的痛恨就不会消除。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去痛恨等待?一个人不管痛恨着什么,只要还有令他痛恨的东西,他的心里就始终留有恨意。”
李药香缓了缓,又说道:“他还没来过,我在等待他,可我痛恨等待。只要我还在等待,我的心里始终有恨意。为什么要把恨只给我一个人,而别人都在快乐?”
萧爻心道:“原来你心里有恨,便要别人跟你一样有恨。你心里不痛快,便要别人跟你一样不痛快。”
李药香说道:“要让人不快乐,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生病。但若只让他生病是不够的,得让他生大病,患绝症,让他知道死之将至,他就会痛恨这个世道。”
萧爻禁不住问道:“一个人明知大限将至,又何必还要心怀恨意?”
李药香道:“一个身患绝症的人,在他临死之前,他一定知道他是因病而死的。他就会痛恨这个世道,痛恨世人医术低下。痛恨世上缺少神医,来除去他的病根,挽救他的生命。”
过了半晌,萧爻才说道:“你是医术名家之后,给自己取外号叫‘不死不救’,很少医治病人。是要他们以为世上已无神医,一旦患病,便要陷入面临离世的绝望中。看到别人陷入绝望的等待中,你便从中得到慰藉。”
李药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