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叔。”封炎淡淡地唤了一声。/p

这熟悉的嗓音曾经在皇帝午夜梦回时反反复复地响起,似梦魇,又如跗骨之疽,让皇帝心如绞痛。/p

皇帝又一次想起了去岁在宣国公府封炎说的那些话:/p

“你既然担不起这一国之主,就物归原主吧!”/p

“这十八年来,你犯下弑兄、夺位、通敌、叛国、贪财、好谀、任佞、淫色、陷杀忠良、对敌乞怜足足十项大罪,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p

随着封炎的逼近,皇帝觉得仿佛受到了某种压迫般透不过气来,呼吸变得更急促了,一时有种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混沌感。/p

他愤怒,想斥封炎胡说八道;/p

他恐惧,怕以后史书会被封炎这佞臣贼子所蒙蔽,扬封炎而贬自己,让自己遗臭万年;/p

他更不服,明明自己创造了这片宣隆盛世,明明他为大盛江山鞠躬尽瘁,凭什么他落入这个地步,却让小人得了志!/p

就是这股子不服让皇帝撑到了现在,让他熬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撑到了现在。/p

他就算是要死,也必须让背叛他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p

他就算是要死,也要拖着封炎、安平跟他一起下地狱!/p

紧跟着,门帘再次被打起,岑隐也在封炎身后走了进来。/p

皇帝的目光又落在了岑隐的身上,双眸瞪得更大,眸子里布满了血丝,心里一片雪亮。/p

果然!/p

这两个人果然是勾结在一起了。/p

皇帝心头的愤怒之火烧得更旺,目光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p

他死死地盯着封炎的脸,入鬓的长眉,眼角上挑的凤眸,笔直高挺的鼻子,唇角总是噙着一抹似笑非笑,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恣意与轻狂。/p

就像一头丛林中的野豹。/p

看着随意,却又透着优雅。/p

看着骄矜,却又带着一种如泰山压顶般的沉稳。/p

从青年那熟悉的五官中,皇帝找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心脏猛地一缩。/p

封炎,果然和崇明帝长得很相似,自己以前太天真了,只觉得封炎是长得像安平,没有深思,要是自己早点赶尽杀绝,又怎么会养虎为患!/p

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p

皇帝悔了,真恨不得回到十九年前,去警告过去那个天真的自己!/p

封炎停在了距离龙榻仅仅两步的地方,眼前这个与过去判若两人的皇帝并不让他觉得快意。/p

因为慕建铭一人的私欲,那么多将士和百姓死了,这个国家千疮百孔,岌岌可危……还有大哥薛昭所受的苦,慕建铭所遭受的痛苦还远远不够,甚至未及万分之一。/p

封炎的瞳孔变得更幽深了,如一汪无底的寒潭般,寒气四溢。/p

看着不远处仿佛触手可及的封炎,皇帝心里除了愤怒,还有恐惧,生怕下一瞬封炎就会蹿过来,像野兽一般咬住自己的咽喉。/p

皇帝外强中干地抢先开口,只是说话的对象不是封炎,而是岑隐。/p

“岑隐,你……这是……在重蹈……朕的……覆辙……养虎为患!”/p

皇帝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过,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仿佛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p

他这句话既是在挑拨岑隐和封炎之间的关系,也是他的真心话。/p

在他看来,岑隐和封炎之间的合作不过是因为利益,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p

一山难容二虎,封炎立下了这样的盖世军功,有兵权,也有民望,任其坐大只会养虎为患,最后封炎肯定容不下岑隐这等阉臣,自古以来,从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千百年都不例外。/p

而岑隐,他已经尝过了大权在握的滋味,恐怕再也无法屈居人之下,他会甘心看着封炎一步步地夺走他的权力,威胁他的地位吗?!/p

皇帝的眸子里又有了神采,急切地又道:“阿隐,朕可以……封你为……九千岁,代理朝政。”/p

以他现在的龙体状况,他不会对岑隐造成任何威胁,岑隐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持朝政,如此,岑隐就会希望他活着,活得越久越好。/p

活下去,他就还有希望,他可以让文永聚和三皇子给他私下去寻更高明的神医,他既然可以醒来,就说明他是真命天子!/p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p

他一定可以再临巅峰!/p

而这一次,他决不会再手软,他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p

皇帝目光灼灼地盯着岑隐。/p

此时,岑隐已经走到了封炎身旁,两人并肩而立,都看着榻上的皇帝,唇角都噙着一抹淡淡的嘲讽,仿佛他在说什么异想天开的事。/p

寝宫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皇帝那浓重急促的呼吸声回响在空气中,就像是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般。/p

“……”皇帝仿佛被倒了一桶冷水般,心里又惊又疑又急。/p

岑隐是聪明人,说是个人精也不为过,自己方才说的这些道理他不可能不明白的,那么岑隐为何不为所动?!/p

这不合情理啊!/p

莫非岑隐选择与封炎合作还有什么别的目的?/p

皇帝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也无法冷静思考。/p

这时,封炎开口道:“二皇叔,当年你拿走一切,也该物归原主了。”/p

闻言,皇帝暂时抛开心底的疑惑与焦急,怒声道:“慕炎,你……想让……朕下诏……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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