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宪飞快地看了正在吃点心的端木绯一眼,忍不住想到了岑隐。
“祖父,您放心,孙儿一定不会鲁莽行事的。”端木珩再次作揖,郑重应诺。
既然话都放出了口,哪怕端木宪心里还有那么点不放心,也不会再赘言。他好歹也是堂堂首辅,要是万事都放不开手,早就把自己给愁死了。
端木宪又啜了两口茶,就站起身来道:“我还要回衙门,你们都散了吧。”
端木宪让丫鬟给他收拾了一些衣物,就急匆匆地走了,他案头的卷宗还堆了三尺高呢。
端木绯同情地看了端木宪那沉重的背影一眼,觉得身为姑娘家真是幸福多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哎,可怜的祖父。
“姐姐,要不这些天让府里给祖父做好了膳食和凉茶送去衙门吧。”端木绯贴心地提议道。
端木纭方才听端木宪让人收拾衣物,就知道他是忙不得了,连忙附和道:“蓁蓁,你是说的是,待会我们回去给祖父拟几张菜单吧。”这膳食和凉茶务必要去火、养神、滋补。
端木纭挽着端木绯一边往外走,一边又吩咐紫藤:“紫藤,你去传我的话,这些天府中务必要闭紧门户,府中下人除了采买以外就别到处乱跑了。”
紫藤匆匆而去,端木珩与姐妹俩告辞后,也又匆匆地离府,策马赶去了宫门。
申时的太阳略略西斜,天空一片敞亮,碧空如洗,相比下,端木珩的心却是沉甸甸的。
越是靠近宫门,街上的人就越多,不少文人还有百姓都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有的人是去声援那些学子的,有的人是去看热闹的,有的人是去打探消息的。
远远地,就能看到宫门前人声鼎沸,早就乱成了一锅粥。火未熄,这锅粥沸腾得更厉害了。
数以百计的学子们在那里嘶吼着,抗议着,他们的脸上全部都是义愤填膺。
他们的周围那些身着铜盔铁甲的禁军士兵以宫门为中心绕着他们围了半圈,这些禁军士兵或是拔刀或是举着银枪,利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些学子中至少伤了数十人,有的鼻青脸肿,有的胳膊上带着血痕,有的狼狈倒地……
学子们多是着青衣素服,与那些身着玄甲的禁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皇子慕祐景就站在禁军士兵的后方,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看着前方那些受了伤却还不肯退却的学子,看着街道上还有更多学子涌来,慕祐景清晰地意识到了一点,自己收拾不好这局面了。
慕祐景还穿着那件蓝色直裰,头发还是整整齐齐地绾在脑后,簪着白玉簪,俊朗高贵,可是他的脸色却是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薄唇紧抿。
想起去年腊月在江南时,那些学子们也是一般不识抬举,跑到沧海林闹事,即便自己威胁要除他们的功名,还是不肯罢休。
这一次在京城又来聚众寻衅,与朝廷与自己作对。
可恨!这些学子真是不知好歹!
慕祐景的拳头握得更紧了,想起在江南他为了这些学子被父皇责骂,眸色渐深。
不行,他必须祸水东引才行。
慕祐景黑漆漆的瞳孔里幽沉幽沉的,静了片刻后,对着身旁的几个小內侍吩咐道:“小任子,你去找岑……督主来。”
他倒要看看岑隐会如何收拾这个局面。
小任子匆匆地走去。
宫门前,如同那暴风雨夜的海面般,一浪还比一浪高,越来越喧嚣嘈杂。
慕祐景原本忐忑的心渐渐地沉静下来,心底甚至有了一抹期待。
呵,他倒要看看岑隐和东厂会如何处置这个局面,他倒要看看岑隐如何触犯众怒,被天下文人所唾弃!
慕祐景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的长安大街上传来了一阵铁蹄声。
安千户带着一众穿褐衣、戴尖帽的东厂番子策马而来,百余人看来声势赫赫,所经之处,路上那些百姓路人无不避让到两边,吓得噤若寒蝉,甚至不敢高喊。
东厂果然来了!慕祐景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安千户一行人,嘴角翘得更高了,眸中闪过一抹刀锋般锐利的光亮。
安千户在四五丈外拉着马绳,停下了马,马群的嘶鸣声回响在空气中,令得原本就紧绷的气氛又平添几分鼓噪。
连那些抗议的学子们都有些不安,谁人不知东厂行事跋扈,说抄家就抄家,说杀人就杀人,说下诏狱就下诏狱……
宫门前的空气凝重得仿佛暴风雨就要来临般。
慕祐景有些迫不及待地对着安千户高呼道:“安千户,你快把这些闹事之人拿下!”
慕祐景这一喊,被包围在禁军之中的那些学子们脸色更难看了,这些士林中人本来就对东厂的人没什么好感,此刻彷如是火上浇油般,众人皆是义愤填膺。
“东厂倒……”
有人试图谴责东厂倒行逆施,然而,后面的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前方传来安千户尖细的声音:“小的们,给咱家把这些伤人的禁军都拿下……制住三皇子殿下!”
安千户锐利的目光射向了慕祐景。
慕祐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斥道:“放肆!”
安千户撇撇嘴,懒得与慕祐景做口舌之争。他们东厂最擅长的事那可就是“放肆”了!
原本愤愤的学子们瞬间哑然无声,声音像是瞬间被人用法术吸走了似的,颇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