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入夜已深,朱山闲也起身道:“我进房间歇会儿,老谭你先看着,阿全有发现就叫我们一声。假如你想休息,就把我叫起来换班。”
谭涵川摆手道:“我上二楼阳台坐着去,丁老师也先去休息吧。”
丁齐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躺了一会儿,却怎么样也睡不着,明明感觉乏累,可精神总还是有点兴奋或者说亢奋。他也明白原因,这是心里有事,惦记着石不全的情况呢。朱山闲的话说得轻松,要大家先睡一觉然后再问结果,可实际上却很难做到。
因为谁也不知道阿全什么时候会“看见”,潜意识中处于一种随时等待结果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谁倒头就能睡着,要么就是个白痴,要么就是那所谓的心性修为确实不凡。
估计叶行和范仰也是这样。叶行躺在沙发上是睡不着的,至少是睡不沉,只是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而范仰,丁齐认为他进书房不是睡觉,而是去找东西了,要么是石不全已部分修复的古卷,要么是谭涵川刚才留下的线索。
这只是一种直觉,在长期的心理咨询工作中培养出的直觉,虽然他和范仰也算第一天正式认识,但感觉范仰就是这样一种人、会做这样的事。范仰进书房顺手就把把门关上了,丁齐还听见转动锁头的声音,下意识地便做出了判断。
明知道睡不着,丁齐便穿上衣服起来了,走出二楼的小厅来到了露台上。露台很大,朝南,冲着后院的方向,上面放着两张藤椅,还支着一张遮阳大伞。谭涵川正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个茶壶,脚边还放着一个暖壶可以随时续水。
谭涵川没有回头,但也知道丁齐来了,伸手指了指旁边那张藤椅。丁齐走过去与他并排坐下,小声道:“谭老师,我还以为您这位高手正在打坐呢。”
谭涵川:“我在值班啊,怎么能自己打坐呢?”
丁齐有些没话找话道:“其他人好像都睡了。”
谭涵川笑了笑:“应该都没睡。老朱倒是回屋打坐练功去了,但现在的心境不对,估计不会有太好的效果,他得像阿全这样找找状态才行。叶总躺在沙发上也是睡不着的,就是在那儿闭眼等着。至于范师弟嘛,是进书房找东西去了,但估计也找不到什么。
还是丁老师你最洒脱,莫不如就干脆坐这儿看着,感觉反而最安心。”
这位研究员不论做事还是说话,总是会让人一再感到吃惊,该怎么形容呢,就是太直接了。但有时候直截了当就是一种最好的处事方式,尤其是在与那些心眼和套路都防不胜防的江湖人打交道的时候。
谭涵川只是直,但绝对不傻,随口就能说穿这些。丁齐一时不知该怎样接话,又眺望着远方道:“坐在这里远望群山,风景真的很不错。假如前方再有一座大湖,清风徐来,那感觉……”
谭涵川突然道:“你说话小声点,阿全都能听得见。”同时还向丁齐打了个手势。
丁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无意间说漏嘴了,前方有一座群山环抱间的大湖,正是谭涵川通过后院门看到的小境湖景象。他的反应也很快,声音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顺势反问道:“这么小的声音,阿全也能听得见吗?”
谭涵川:“当然听得见,他现在处于知觉最敏锐的状态。别说我们坐在这里说话,就算跑到前院去,他隔着这栋楼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会留意而已。”
谭涵川刚才要丁齐小声点,其实他们一直在用这个音量说话,提醒了丁齐之后,他自己也还在继续说话,显然并不是不让丁齐说话的意思,而是要阻止他说出某些内容。
谭涵川提到了石不全此刻的状态,知觉异常敏锐,但不会留意外界的干扰。丁齐对此很感兴趣,于是就以请教的语气和谭涵川讨论了一番。心理学研究意识活动,而人的意识有指向性,就是俗话说的“注意”。
人在高度注意的状态中,除了注意对象之外,大脑会自动屏蔽其他的信息。比如有人在闹市中读书,聚精会神只记得书中的内容,却不闻喧闹之声。其实市场上的声音他都能听得见,只是没有注意也没有留下印象,甚至都不会记得。
但有趣的是,有心理学家认为,清醒时的意识高度集中与意识高度放松,状态可能是殊途同归。意识高度放松的状态下,比如道家说坐忘、佛家说禅定,就是摒去了外缘杂扰,清静或安住其心。
听了丁齐的分析,谭涵川点头道:“有很多人认为心理学很神秘,总觉得学心理学的人和一般人不一样。其实这只是一个误会,谁也不比谁更高明。
按正常的逻辑想一想,不同的专业,都是大学本科四年,只要认真学出来,没有道理张三就比李四更高明,只是擅长的领域不同。
我认识的心理学家也不少,但像丁老师这样的却不多。您不仅专业,而且有些地方超出了专业之外,因为那不是每个都能学成的,要靠个人修养去积累。”
丁齐只得谦虚道:“我刚才讲的那些,其实大部分都是我的导师刘丰说的。”
谭涵川:“我指的可不仅是丁老师刚才说的话,也包括你做的事……还是不说你了,说说阿全吧,你现在最感兴趣的应该就是他此刻的状态吧?”
按谭涵川的解释与丁齐的理解,石不全此刻什么都能听见,只是不会留意。有修行者形容这种心境,就像飞鸟划过镜面前方,镜子中会照出影子,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