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万大军的冲锋是怎样一种奇观?
西沉的夕阳撒下金灿灿的光辉,将巨大的蝎子都沾染了一层金红色,整个都大顺军动了起来,无数双手举着大刀与长矛,甚至锄头镰刀的顺军军士全都向前涌现了出去,偌大的队伍足足有三十多里长,十多里宽,沉重的脚步声甚至超过了战马,让大地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真正的人海洪流!
刀子与铁甲反射的寒光甚至刺痛了辽镇兵士们的眼睛,夹杂在这浩荡的大军中,李自成脸上的肌肉都因为兴奋与快意而扭曲了。
没办法,今天的仗打的实在令他憋屈,区区三万来人守卫的几公里薄薄阵地,十几万人打了快一整天,每一次冲锋,打的似乎孙传庭的阵地就剩下了一层薄膜了,一捅就透,然而偏偏就这层膜,又是耗费了成千上万条性命依旧牢不可破,那股难受的感觉差不点没让李自成疯了。
不过如今,就算孙传庭有三头六臂,李自成都不相信他能撑得住了!眺望着对面已经烧了几个窟窿,令他怒不可恕的孙字将旗,闯王是忽然快意的向前猛地挥舞出了战刀来。
“给老子冲,宰了他!”
直面这千军万马是什么感觉?
人力也有穷尽时,就算是浑身是铁,下炉又能打几斤钉子?坚如磐石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整整一天的决战,汇合上屯军的鹤岗兵团也是阵亡了数千人,上万人伤下火线,现在能站到这个阵地上的,仅仅全军三分之一出点头了,还是人人带伤。
甚至就连孙传庭自己,黑色的棉甲上也钉上了个箭头,双通望远镜挨了一刀金属都弯了下去,仅仅剩下个单桶,拿着望远镜的右手也被火药熏得漆黑,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是立目远眺着。
看着偶天盖地的大顺军踩着层层尸骸袭来,就算他也忍不住呆滞了下,终于,他是嗓音沙哑而急促的叫嚷起来。
“派,派信使向辽王告,告急吧……”
不仅仅他,观望着排山倒海那样奔着自己袭来的闯军,前沿精疲力竭的鹤岗兵团军士一时间都看的忘了呼吸,身上黑色的棉甲此时已经染成了红的,不知道破了多少个窟窿,早晨发的一百个基数弹药早就打完了,后期又补充的五十发子弹此时也是空空如也,还能扛得住这一轮吗?
可就在大家伙呆滞的时候,阵地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怒吼,紧接着,一柄鲜血淋漓,已经捅弯了的黝黑刺刀在颤抖中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看着这柄刺刀,忽然间好像将大家伙唤醒了那样,同样带着血,颤抖着的刺刀挨着徐大壮的刺刀立了起来,一把,一把,晚风吹拂,军团的前沿,鲜红的刺刀再一次组成了刀山,凝望着近在咫尺,高举着武器兽吼着,甚至已经能看清张开大嘴那里满口黄牙的闯军,挺着胸膛,这些来自塞北的汉子也是发出了震撼人心的咆哮声。
“来吧,狗贼!”
眼看着再一次针尖对麦芒,迸发出无数火花的奋勇厮杀即将展开,最前沿的大顺军却忽然感觉到耳膜发痒了起来,情不自禁,他们向上抬起了头,一个个黑点忽然闯入了他们的眼帘。
噼里啪啦~
几天时间只有三分之的炮火可以动,而这三分之一还是射程能够得到的三分之一,不是全部,还被勒令不允许亲自动手,炮兵指挥孙春简直是憋疯了,此时这女人把毛珏赐予的船形帽都丢到了一边,一把指挥刀挥舞的如若音乐家的指挥棒,沙哑的嗓音都不像是个女人,粗鲁而狂野的吼叫着,在她的协奏曲中,一门门早已经蓄势待发的东江重炮高昂的合唱出了这区死亡乐章的开端。
炮膛里摩擦到滚烫,一个个中药丸子大小的榴霰弹就像是天女散花那样猛地降落下来,这件伴随着毛珏共生的神兵从出道开始,就从没让辽东军失望过,在炮火呼啸下,顺军的前沿瞬间犹如一副雨打残荷般的景色,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中,一片又一片的顺军歪头倒下。
咣当一声,大明工部出品,明显满是气孔的铁头盔直接开了个窟窿,铁丸入脑,那个顺军额头都喷出了青烟与肉香,眼睛不可思议的向上翻白着,一时间还没死,整个人犹如被剥了皮的青蛙那样抽搐着。
他还算好,就挨着他不远,另一个被霰弹打穿了肺的顺军跪在地上,双手竭力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剧烈的咳嗽中,一片片血沫子自他口中喷出。
天空似乎都被这弹丸阴云遮蔽了,急促的被拉下马,随从举起了重盾,头顶上噼里啪啦犹如下雨那样,身边的乌蹄驹都在连续几下遭重中哀鸣倒地,李自成满是不可置信,望着他冲锋步伐戛然而止,在钢铁暴风雨中苦苦挣扎的大军,不可思议的惊叫着。
“怎么可能?”
…………
怎么不可能!从一开始摆阵,毛珏为的就是这个局,一字长蛇阵向内凹陷了十来里,犹如一个巨大的口袋那样等着闯军来钻,三千多门大炮瞄准全都是这个陷阱中心,等的就是他李自成前来观赏这暴雨梨花的一幕。
如果李自成读过西方史,就会知道,两千多年前,意大利半岛的坎尼,一个迦太基人用着同样的阵法,只用了区区三四万人就活生生屠戮了当时最鼎盛的罗马共和国八万大军,那个人叫汉尼拔!这一次毛珏重演了那场战争,却比汉尼拔更加血腥,更为的惊心动魄。
炮击足足持续了六七分钟,三轮重炮九千发三十万颗沉甸甸的榴霰弹豆子落在了闯军拥挤的军阵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