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何不举中原之众降服于邺城呢?”酒席之中,同席而坐的刘备忽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这样非但能与故人常聚,说不得还可以早见天下太平吧?”
曹操回头盯住了自己这位义弟玄德,见到对方目光澄澈,神色从容,也是缓缓摇头:“不甘心罢了!而且,我们曹氏世受汉恩,你让我从文琪……那将来置汉室于何处?杨文先今日上午不是说了吗?卫将军之心,路人皆知!而玄德,你自己说,兴复汉室,难道不也是大义所在吗?今日你我在此,咱们无不可言……你说,他公孙文琪或许能为一朝明君,但其子孙真就不会出桓帝、灵帝?我为汉臣,守汉节,不可以吗?难道还错了吗?”
“备颇以为然。”刘备忽然动容失笑。“其实我也不甘心,我也想兴复汉室!”
孰料,听得此言,曹操非但没有肃然之意,反而拍案大笑:“我兴复汉室是真正兴复汉室,你们这些汉室宗亲兴复汉室,怕是要将天子之位兴复到自己屁股下吧?刘焉也好,刘表也罢,今日又多一刘备……所谓‘子夏西河疑圣人之言也’!”
旁边张飞等人俱皆一滞,却又继续低头喝酒下面,只是侧耳倾听罢了。
“这倒未必。”刘备缓缓而答。“不过汉室宗亲之名多少有些说法……孟德兄晓得吗?这些年来我坐于淮南,割据州郡,心中其实常常不安,总觉的天下人皆可以汉室之名与我兄公孙文琪而争,独我不可与之对决,因为所谓汉室大义,于我其实算是私,而若以私论,我又有什么资格为私利而与我兄相争呢?我平生第一件锦衣,第一匹坐骑,都是他让韩义公给我送去的,按照道理来说,他要我的性命,我这个做弟弟的都该为之赴死才对。”
“但你还是不甘!”曹操依旧嗤笑拍案而对。“对否?”
“我少年时见家门前有桑树如伞盖,又以刘氏宗亲为人嘲讽,便早早生出为天下事的野心,当然不甘……可我自束发起,便又遇到了我兄公孙文琪,为其人恩德所缚,挣扎多年,却始终难以放下……”
“玄德到底想说什么,如女子一般在这里找闺中密友表心意吗?”
“我只是想问一问孟德兄,要怎么做才可以理直气壮的让我提十万步骑与我兄对决于沙场,了一了这份不甘呢?”
“没有法子。”曹操陡然摇头。“你这辈子都只能是卫将军之弟……”
“说的好。”刘备坦然答道。“我这辈子都是卫将军之弟,但孟德兄,也正是因此,我才渐渐恍然,若我能为我兄展其志,或许可以坦然一二……”
“什么志?他的志向不是……路人皆知吗?”
“若如此,你便小瞧他了。”
“你是说新政?”曹操举樽再饮。
“我自束发随我兄长,多有浸润,我信他是真想为了这天下寻一个出路的,我也是真觉得,他的那些话都有道理,汉室颓废,首在豪强兼并土地,世族垄断官位,然后才是权贵堕落无耻……这些我都亲眼所见……听说孟德兄在兖豫度田、科举,皆受挫于内?”
“然也。”
“能继续为之吗?”
“能!”曹操斩钉截铁。“若不能,则何谈匡扶汉室?!匡扶回昔日桓灵之汉室吗?!”
“我想也是……其实,若文琪兄、你、我并行新政,值此天下丧乱之时,又有谁可以反抗呢?”
“这便是你的意思了?”曹操盯着依旧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恍然大悟。“你觉得若能使天下尽行新政,则便是与公孙文琪对决于沙场也无妨?因为无论你二人谁胜谁负,其人之政却能久存?”
“孟德兄说对了一半!”刘备终于大笑。“即便如此,我也无颜与之相对啊……但若如此,我或许可以在后方助孟德兄与我文琪兄对决于沙场,万一得胜,再与孟德兄决一死战!请孟德兄放心,你我之间虽然不如我与我兄公孙文琪之间那般紧密,但毕竟是相约托付过妻子的……你死后,你妻子备自养之!”
曹操怔了半晌,却是举樽与刘备一起哈哈大笑,笑的眼泪迸出,笑的手中酒水洒出酒樽,淋在火锅之上,冒出青烟,笑的旁边三人目瞪口呆,却又俱无言语。
“我也不知道,玄德贤弟这是看得起我呢,还是看不起我。”曹操笑了许久方才止住岔气的趋势,复又连连摇头。“你在此蹉跎许久,放任吕布、刘表、杨彪那些人在那里争吵,始终不愿定下最后事宜,难道就是在下这个决心吗?”
“然也,我花了许久功夫,仔细观察中原诸侯,可看来看去才发现,只有孟德兄可为此事!”刘备收起笑意,正色而对。“所以今日终于下定决心!”
“中原诸侯,俱为一时之选,如何独独高看我曹操一眼呢?”
“因为此事须真英雄方能为之……”刘备坦然答道。“变革新政,统揽中原,最后再与我兄公孙文琪决胜沙场……非真英雄怎么可能担此任呢?”
“陶徐州,你那表姑父不是英雄吗?”曹操也猛地收敛笑意,却又从酒樽中取出一个腌梅子来咀嚼不断。
“我家夫人的那位姑父若是年轻十岁,却也称得上是半英雄,唯独垂垂老朽,志气渐失,英雄气短,已经不算英雄了!”刘备面色平常,缓缓作答。
“孙策那小子呢?”曹操继续睥睨询问。“你不是说他在江上横槊做歌,颇有文台兄遗风吗?”
“孟德兄何必玩笑,莫说阿策小子,便是咱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