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太阳高悬于顶,陈仓城东、汧水之西,汉军与凉州军同时在宽达十五里的战场上接战。
明晃晃的日光与年后的寒气中,喊杀声、马蹄声、呼救声、刀兵声,各自接连不断,又有扬尘四起,淹没战场,兵马乱战,前后失位,烟火突发,遮天蔽日。
各自繁杂,不一而足。
如此情形,以公孙珣、董卓、皇甫嵩这一层级而言,想要再临阵指挥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便是稍微领兵多一些的徐荣也只能粗略传令到李傕、皇甫郦与各部司马一层,而真正在战场负责指挥推进的人,乃是各部、各曲,甚至各队的中层军官。
实际上,此时战场东面的白马旗下,和左右两侧数里外的董卓、皇甫嵩一样,公孙珣在将所谓没有战马的‘三河骑士’尽数投入战场去攻击当面营寨以后,其身侧不过是寥寥数百人而已,显得颇为空落。
没错,面对着如此宽阔的战场,下定决心的公孙珣一开始就没有留预备队,而是寄希望于一开始就用大规模的突击与推进一举定胜负。
而现在看来,他的战术毫无疑问的成功了,因为即便是看不清战场具体情形,但是汉军的旗帜与前线交锋处的烟尘却是沿着营寨空隙一直向西移动。
“恭喜卫将军大胜!”观望了许久之后,作为少有留在公孙珣身侧的军中高级将领,即便是向来从容淡定的北军中候刘表,此时也不免有些许兴奋之意。
“胜是胜了。”听到身旁刘表言语,一直保持微笑的公孙珣却也不免表情生动了许多,却依旧没有太过兴奋。“但未必是大胜。敌军兵力雄厚,而且临阵经验丰富,士卒精悍,就怕能破其军却不能摧其军,能摧其军却不能吞灭其军……你我不如往前行一行,以明战况。”
刘表缓缓点头,他虽然不懂军事,却很明白的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所谓破其军,说的便是眼前这种汉军大举推进的局面……甫一交战,对面凉州军的骑兵便被汉军骑兵逼退,五座大营的寨墙也被汉军步卒一举攻破,对叛军而言俨然已经无法立足,只能从战场败退,对应的陈仓之围也自然会被解开;
而所谓摧其军,则是说汉军趁着这种大举推进的势头,对撤退途中的叛军造成了相当有效的杀伤与打击,最起码凭此一战让对方胆气俱丧,建制散乱,便是后退也无法立足,只能bèi pò逃回凉州;
至于说吞灭其军的意思,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想要达到这个标准,也未必一定要全部俘虏或杀伤,如果汉军在战场上对叛军造成了更直接、更有效的打击,或是杀伤基层士卒极多,或是擒获了大量对方骨干,使得叛军大规模丧失组织能力,数年内根本无力再出凉州,那也算是某种吞灭其军了。
毕竟,凉州那个地方现在没人能进去,不让这些已经堕落成大小军阀的兵头子出来祸害关中,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相对于刘表只能明白这些层面上的道理,战场之上经验丰富之人,如娄圭、贾诩,又如董卓、皇甫嵩,却已经有了更清晰的判断。
单就此时而言,观汉军此战如此速胜,不可能只是破其军,而说吞灭其军也未免有些难以想象,唯独摧其军,迫使凉州叛军仓惶逃回凉州,反而让人颇为信服。
而这已经是之前仓促出征时想都不敢想的局面了。
“君侯!”
就在公孙珣移动旗帜、伞盖向前后不久,忽然间便有数名游弋骑士面带喜色兼大汗淋漓,迎面快马来报军中主帅。“京兆尹盖公让我等来报,他当面营盘已全破,叛军首领,前酒泉太守黄衍仓促弃营逃窜!”
此言一出,中军诸人纷纷震动,然后惊喜莫名。
“好!”公孙珣微微颔首,到底是也露出了三分喜色。“盖元固不愧是西州名将,破寨居然如此之速!尔等回去让盖元固不必请示于我,自去决定如何处置战局……再分出两人去告诉皇甫公与董公。”
“叛军五营并列,一寨破,则五寨全破。”等哨骑离开,公孙珣这才一边继续勒马向前一边微微向刘表解释了两句。“咱们再往前走走,干脆去黄衍营中驻扎,省的待会游骑辛苦往来,回报战果不停。”
刘表等中军众人自然无话可说,便纷纷护卫着没有了白马义从跟随的公孙珣继续向西不止。
不敢,与此同时,左右各五六里处,就好像心有灵犀一般,根本没有收到黄衍营寨被攻破的皇甫嵩、董卓居然不约而同,各自移动本阵向前压上。不过,和中路那位卫将军为了方便传令与督军不同,他们二人此举,更多的是注意到了公孙珣的白马旗向前,所以便纷纷跟上,乃是要想看一看公孙珣此战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战局顺利的不可思议,斩将夺旗之事屡有发生,游骑更是在公孙珣前移的路上往来回报不停。
不过有意思的是,和刘表等人愈发轻松不同,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军事统帅,越往西走公孙珣反而渐渐严肃了起来,因为他心知肚明,接下来才是真正决定此战胜果的关键所在……具体而言,乃是看吕布能突的多深,徐荣跟的多紧,而韩当又能否从北面包抄得力!
换言之,就是骑兵的战略动作能否完成,又能完成到什么程度。
“韩遂在何处?”
数里之外,隔着叛军五座大营盘,得益于身后徐荣支援得力,骑在的卢马上的吕布依旧在继续沿着渭水向西进军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