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时,汉军营寨前再度多出了一道木栅不过与之前的相比,这道木栅显得残破了不少,很显然,这是汉军连夜依靠着营墙草草修补而成的残次品。
“汉军也不过尔尔了,今日上午辛苦畀留你领着骑兵拔掉这道栅栏,然后我们不用休整,到了中午我就让全军蚁附登营”高句丽大军中,明临答夫对着身旁的桓那部族长于畀留如此笑言了几句,这才翻身上马,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了阵前正中的位置。
不过,面色阴沉的于畀留只是在马上勉强一礼,便直接去了前军,并未跟这位高句丽莫离支搭话话说,虽然于畀留曾经有意的排挤过哑哑可虑,也曾为获取了全军骑兵的指挥权而兴奋一时,但作为桓那部族长,他终究是没想到,明临答夫会如同撕烂一个大蘑菇一般将与自己齐名的哑哑可虑当众撕成碎片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当日,这明临答夫可以轻易撕碎贯那部和哑哑可虑,那明日自然可以轻易撕碎自己和桓那部。
而这种焦虑与愤怒,一开始还是隐藏着的,可随着于畀留手中武装力量的飞速流逝,却变得愈发明显和疏于遮拦
要知道,当日于畀留从明临答夫那里获得的原本用于左右包抄的一万多骑兵,居然成为了这场攻坚战中死伤最重的部分没办法,缺乏攻城武器和技术的高句丽人想要拔除营寨的话,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畜力。
那一万骑兵,两日间就损失了两三千人,而且牲畜由于目标突出,死亡倒毙的明显更多至于没了骡马的骑兵,那还算是骑兵吗
如果不是明临答夫同样了大量的步卒,舍出性命来来帮助骑兵拖拽那令人胆寒的栅栏,说不定于畀留都会以为这位高句丽莫离支是想和汉人联合起来削弱自己
想到这里,盯着眼前的那道破烂栅栏的于畀留不禁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为了这一道莫名其妙的栅栏,不知道又要死多少高句丽人然而,仗打到这份上,除非一方主动撤退,怎么可能会中途结束再说了,等把这一道栅栏拽下来,说不定高句丽人就能掌握局势主动了。
一念至此,于畀留几乎是忍着恶心向自己的副将发出了命令不是进攻的命令,而是让督战队率先就位的命令。
于是乎,随着一声号角,督战队率先就位;然后,那些战战兢兢的高句丽骑兵才一手持木盾,一手死死拖拽着那些过于聪明的果下马,往满是血腥味战场上列阵;最后,才是被剥夺了武器的奴隶、国人壮丁,甚至一部分国人妇女,抱着绳索表情呆滞的被驱赶着往前方空地上集合
寒冬腊月,虽然无风无雪又有太阳,但依然是标准的寒冬腊月,可这些被驱赶出来的人中居然有一部分人只穿了一件单衣,甚至还有人光着膀子
“怎么回事”情况太明显了,于畀留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为何有的兵士没有衣服”
“回禀左相于畀留曾任最大官职,”稍倾片刻,立即有人转身回报。“负责收拢这些国人武器的明临阙门将军说,本来就是上去送死的人,没必要浪费衣服这么做,也是省的扒尸首时衣服会烂掉”
这两日的战场上,除去被填了壕沟的倒霉蛋外,大部分尸首都是有着营墙依靠的汉军在晚间进行清理的箭矢、铁甲、皮甲自然是要回收利用,毕竟汉军那边也有点杂牌军的意思,这种东西自然会缺可尸首,汉军却没有侮辱的意思,大部分尸首会被默契的抬到距离汉军营寨两箭之地的空地上,然后等到第二天清晨由高句丽人的壮丁收拾。
届时,这些人身上仅存的有价值物品,也就是原本的衣服了,自然是要被回收利用的。
听到这个解释,于畀留低头半响无语,然后却又忽然起身,居然直接抛下前军去了中军。
“是这个样子吗”明临答夫愕然在马上。“我的侄子做出了这种事情”
“是”于畀留双目通红,与这个他之前畏惧了大半辈子的人昂然直视。
“他做的不对。”明临答夫仰头看了看对面高台上白马旗下的那个身影,然后方才连连颔首。“他做的确实不对,畀留你是前军主将,你说你准备如何处置他”
“我想请莫离支杀了他,以安定军心。”于畀留红着眼睛答道。“奴隶可以随意对待,野人到了如今的局面也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国人是我们的根本,他们是去打仗的,不是当肉盾去送死的最起码不能这么说出来坐原的得失,关乎着我们之前数十年的扩张成果是不错,但是国人的人心,却关乎着这个国家的存亡”
明临答夫低头看着眼前的于畀留自己的国家是部落联盟和封建制度的混合体,一方面学着汉人那样,有王有相,有城有民;另一方面却又如扶余人、三韩人、鲜卑人那般,骨子里是部族头人的制度。所以,什么国人的人心,什么国家的存亡,这种话从几部贵人口中说出来以后,虽然道理是对的,却总是有让人感到有点滑稽,尤其是这番话的目的还是要杀掉另一个顶级的贵族,自己的侄子明临阙门。
讲实话,这种话放在以往,明临答夫说不定会认真思索一番,对方是不是准备好了兵变之类的东西。但现在,在战场上,他却比谁都清楚于畀留的心思,对方是真的被伤亡弄垮了心态,并且对自己有着巨大的不满和愤怒,这才会在阵前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于畀留,终究是桓那部的族长,是军中仅次于自己的大贵族,是哑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