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的杜云年一直在等着,有话要跟杜辰生说。此时看到杜锦宁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他立刻起身进了里间,叫了一声:“爹。”
杜辰生坐着不动,只掀了掀眼皮:“什么事?”
“爹,您能不能不要把我欠钱的事告诉大哥?”杜云年道。
“为何?”
杜辰生心里早就有了这个打算,所以今天去城里时,他只是领着杜云年去了一趟赌场,哀求未果之后就领着他回家了,并没有去大儿子家。这会子见杜云年提起,他心里越发的失望。
他精明一辈子,怎么就生了杜云年这么个蠢蛋儿子。既蠢还懒,竟然还染上了赌钱的毛病。偏最有出息的三儿子早逝,大儿子又成了半个张家人。他和老伴临到老了,还得靠着这个蠢儿子伺候,想想他就心情低落。
“我……”杜云年低着头,嘴里嗫嚅,“大嫂要是知道这事,不定得怎么闹呢。”
他抬起头来,讨好地望着杜辰生:“爹,您也不想家里不和吧?要是大哥因此生了分家的心思,儿子我可没本事赚钱给您花。”
杜辰生气笑了:“你也知道你没本事呢?这么大个人了,一事无成;一事无成倒也罢了,你老实在家呆着便是,偏还跑去城里赌钱!我们家都要给你败光了。”说到后面,他咬牙切齿。
“爹,我再不敢了,往后我一定好好的,再不让您老操心。”杜云年连忙求饶。
……
且不说杜辰生如何教子。杜锦宁回到房里,看了一圈,没看见杜方苓,问道:“三姐呢?”
陈氏正提着一颗心,见杜锦宁回来,连忙迎上来。闻言她朝后面努了努嘴,嘴里却问道:“你祖父跟你说了什么?”
杜锦宁便知道杜方苓去听壁角去了,张嘴正要说话,便见杜方苓从后窗外爬了进来。
陈氏连忙去扶她。
杜方苓站稳身子,朝杜锦宁轻声问道:“宁哥儿,是怎么一回事?”
陈氏脸色一变,也看向杜锦宁。
杜锦宁便将今天去书院,关山长收她为弟子的情形大致地说了一遍。
听了这话,陈氏和杜方菲的心情都极为复杂,倒是不知内情的杜方蕙十分替弟弟高兴,笑问道:“那这么说,弟弟你要了?”
杜锦宁摇摇头,苦笑一声:“祖父说没钱送我念书。”说着,又把杜辰生说的许婚的话说了一遍。
杜方菲闻言,立刻表态道:“娘,这婚事我愿意。”
她原先因为杜锦宁是女孩子,一时之间想不出她这件事是好事还是坏事,所以对于杜辰生的拒绝,她倒也没有什么失望怨恨的情绪。可如果这件事需要让她做出牺牲,她绝对不会有二话。
把她嫁给傻子,既能送杜锦宁去书院,又能杜绝二伯把杜方苓卖去青楼,不要说许婚,便是要她的命,她也愿意。
她话声刚落,杜方苓便插嘴道:“大姐,宁哥儿拒绝了。他说,他是不会拿几个姐姐的终身去换荣华富贵的。”
说着这话,她感激地目光落到了杜锦宁身上。
“宁哥儿,你别傻。”杜方菲急了,“就算不许给傻子,大姐也许不到什么好人家。能让你念书,又能免了你三姐被卖,大姐就嫁得值了,更不用说往后还能帮衬到你们。这门亲事,挺好的,你赶紧去找祖父说你愿意。”
说着她转身就想出门:“不行,我去说。”
杜锦宁一把拉住她:“大姐,你别听风就是雨。祖父是在试探我呢,这门亲事绝对是子虚乌有的。只要我答应他说的这门亲事,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三姐给卖了。我能为了荣华富贵答应卖了大姐,将三姐卖出去还会是问题吗?事后我就是拿这事来闹,他们也会有话说,也会用这话来堵娘和村里人的嘴。你别上了他的当。”
这下不光是杜方菲和杜方蕙,便是陈氏和杜方苓都愣住了。
她们根本就没往这方向去想。
现在细想想,可不是么?哪里会有这么巧,刚好杜云年欠了赌债,杜辰生马上就寻到了这样一门亲事?他这不过是拿话来试探杜锦宁罢了。毕竟将把杜方苓卖到青楼的事说出来,问杜锦宁同不同意,一旦杜锦宁不同意,还把话漏给陈氏听,那杜家二房就会掀起一场大风波,陈氏肯定是要大闹一番的。拿一门不大好的亲事来问就不同了,陈氏心疼大女儿,也顾念着儿子。就算不答应,也不会对公公、婆婆有意见的。毕竟杜辰生提出这个建议,也是为了杜锦宁好么?
好深的算计。
想明白这些,陈氏几个看杜锦宁的目光就完全不一样了。
陈氏还好,毕竟有了杜锦宁写话本这事做铺垫;但杜方菲几个,就完完全全地对杜锦宁刮目相看了。
尤其是杜方苓,她刚才是因为杜锦宁重情重义而愧疚,这会子又为杜锦宁的智商而震惊了。
弟弟可是才十岁,比她还要小三岁,但这脑子,也不知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得这么深、看得这么透。跟他一比,自己就快变成傻子了。
这几天他的表现,完完全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那、那咋办?”陈氏问道。
杜锦宁转向杜方苓:“我走后,二伯不是进去了吗?他跟祖父说什么了?”
杜方苓定了定神:“二伯叫祖父别把他欠钱的事告诉大伯。”
杜锦宁目光一闪,笑了。
她拉过杜方苓,交代她道,“等明日大伯母回来,咱们两人这样这样……”
陈氏见杜锦宁拿得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