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府里,关四太太听到小厮传话,说要她收拾东西搬家,立刻让下人们行动起来。
她早就不想在这乌烟瘴气的关府呆下去了。想一想隔壁正院里是黄姨娘当家,她就浑身不自在。再者,她性格温顺,只要关乐和做出来的决定,她都会顺从地去做。
可关乐和的管家听了这消息,赶紧匆匆去见关乐和。
“老爷,您这一搬出去,二老爷的处境就更尴尬了。本来皇上给他下了命令,他现在还没遵从,就有许多人打算上折子弹劾他了,只是还没到皇上给的期限,暂时按捺住而已。现在连您都搬走,那些人就更有话说了。二老爷再糊涂,他也是关家人。他好不容易当上礼部尚书,才多久呢,就被皇上给撤了职,这对关家、对您都没有好处。”
“既知道没有好处,他还这样做,他把关家、把味兄妹当成什么了?”关乐和没好气道,“现在不是我搬不搬走的问题,而是他醒不醒悟的问题。他要再这么糊涂下去,我就算在这里住下去也没任何用处。”
“唉,虽说如此,但咱们也不能在这个当口搬走不是?被人说起,总是不好听。”
“我不在这个时候搬走,什么时候搬走?等他被皇上罢了职的时候吗?”
管家摇摇头:“老爷,您错了。如果二老爷真被皇上罢了职,而且没有起复的可能,那么前面那个院子,就是您去住了,何来搬走一说?”
关家这个祖宅,不属于关家任何一个人。祖训上规定这宅子必须是关家人里,官做得最大的那人来住。
关正祥从十九岁考上状元,仕途一路顺利。其他关家人即便官职他之上的,但因为不在京中任职,这宅子就一直由关正祥住着。后来关正祥一路升迁,是关家人里官职最高的,住这宅子更是名正言顺。
可如果他的官职被撸,不用关乐和出面,关家的长辈就会跳出来让他搬出这宅子,让给在京中任职中官位最高的人住。而关家人中,只有一人与关乐和的正五品比肩的,但那人年纪比关乐和大,能力也不强,只是熬资历熬上了这个品级,上升空间不大,到时候有资格住正院的,就只有关乐和了。
关乐和皱着眉:“这样不好。”
“祖训如此,老爷您难道要顾着情份,不顾规矩不成?关家两百年来执行的规矩,您不遵从,您要做关家罪人不成?”管家劝道,“与其到时候搬进来让二老爷更加难堪,您还不如一直住在这里。到时候,也只是您跟二老爷换个院子,让他来这里住,您去前面住,如此他也没那么丢脸了。当然,二老爷自己想搬出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关乐和被管家说得动摇起来。
虽说他对关正祥刚才的言行很是心寒,气头之上恨不得马上搬出去,但他心里还是念着兄弟情份的。这会子经管家这么一劝,他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长叹一口气,疲惫地挥挥手:“行吧,你过去跟太太说,就说先放下,不搬了。”
管家舒了一口气,行了一礼正要出门,就听门房来报:“老爷,泽少爷来了。”
关乐和与管家都一愣,转头看了看天色。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再过一会儿估计路看不清楚了。
虽说宋朝不宵禁,但这时候没有路灯,老百姓家里为了省些灯油,基本都是吃过饭后不久就歇息了。天黑之后四处都黑黢黢的看不清路,所以这种时辰,是很少有人在外面走动的。
如果没有急事,关嘉泽不会这时候过来。
“快请。”关乐和道,又转头吩咐管家,“你且在这里等着,要有什么事,也不用再派人去叫你。”
管家应了一声,站到了一旁。
不一会儿,关嘉泽就进来了,拱手行礼道:“四叔。”
关乐和点了点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关嘉泽坐下,问道:“出了什么事?”
关嘉泽便将关嘉兴跟陈主事勾结的事说了。
关乐和气的不行。
他说呢,史昀那人做事一向靠谱,怎么在给杜锦宁买宅子的时候出错,却原来家中出现了内鬼。
再一联想到关正祥刚才说的话,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叫道:“不好。”
关乐和因做山长,一向要求自己稳重,关嘉泽很少看到自家四叔这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不由也紧张起来,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关乐和是关心则乱,刚才一听关嘉兴跟陈主事勾结在了一起,关正祥又口口声声声说他知道《种田记》的作者是杜锦宁。关乐和就担心陈主事明儿一早会把这件给捅到皇上面前去。
可转念一想,杜锦宁说了这事被皇上知道也不打紧,而且陈主事背着工部尚书越级把消息往上递,犯了为官之大忌,到时候皇上不理他,工部尚书要收拾他,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这么一想,关乐和便又放松下来,坐下摇头道:“没事,没事了。”
关嘉泽见四叔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心里越发担心,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关乐和却不欲多说。
杜锦宁没有亲口把她写《种田记》的事跟关嘉泽说,在消息传开之前,他也不好多这个嘴。
他凝望着这个从小跟着自己长大孩子,问道:“泽哥儿,如果你爹被罢了官,你会不会难过?”
关正祥被人弹劾的事,关嘉泽也知道。
他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难过?有什么好难过的?他品居二品,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