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盯着陈主事看。直到陈主事被他看得不得不点了点头,他才将目光转开。
他们做官的,就是为皇上分担国事。什么事都还没查清楚,这件事的影响好不好工部就还没有得出定论,就直接上报皇上,那还要他们这些工部官员干什么?
陈主事真要上报给皇上,他非得参他一本,让陈主事罢官不可。
工部尚书站了起来,伸手拿过那本《种田记》,吩咐道:“大家都散了吧,回去做自己的事。这件事不用大家管了,我亲自负责。”
大家都站起身来恭送上官。
关乐和回到自己办公的衙门,一下午都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等到傍晚下了衙,他向同僚问明卖话本的书铺,就直奔那里而去。
“哎,关大人,你也是去买书吧?等我一下,我也去。”身后有人叫道。
等两人到了书铺时,发现那里有好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在买话本,定睛一看大部分都是工部的。大家见了,都相视一笑。
关乐和却没有心情跟同僚们说笑,他望着书铺旁边那个大大的花店,趁大家说话没注意的功夫,低声问伙计:“隔壁花店跟你们是不是一个东家?”
杜锦宁开了几个花店,而且生意兴隆,作为弟子是不可能不告诉老师的。老师家有这方面的需求,她也好孝敬一二,为此还特地制了两张卡,亲自送去给关乐和与师母,告诉他们只要去花店里消费,都打五折——她倒想免费送,不收钱呢,但她知道关乐和夫妇的脾气,要是免费送不要钱,关乐和夫妇是一定不会去花顾她的花店的。
关乐和虽没来过这个花店,但他却知道京城里除了杜锦宁的花店,就再没人做这买卖了。所以刚才一看卖《种田记》的书铺跟花店紧挨着,他的心就咯噔一下,觉得这话本肯定是自家那不省心的弟子写的了。
要是刚开业时,伙计一定喜滋滋地告诉关乐和,他们跟旁边生意兴隆的花店是同一个东家。
可庄越怕泄露杜锦宁的个人信息,特地开了会警告了各位掌柜一番,店里的伙计也被狠狠敲打过。这会子见关乐和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伙计顿时警觉起来,直觉里就觉得关乐和想通过花店来打听《种田记》的作者是谁。
他抬起眼上下打量了关乐和两眼,摇头道:“不是,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个东家。”
说着不待关乐和再问,他就跑过去招呼另一个官员了,把关乐和撂在了一边。
关乐和本就有心,又十分了解自家那个鸡贼的弟子,一看伙计这欲盖弥障的作派,就又好气又好笑,心里越发笃定那话本是自家弟子的大作了。
他买了三册话本,就上了马车。待车夫往关家的方向驶了一段,眼看着没人跟他同路了,关乐和这才吩咐车夫:“去太学。”
本来这事不宜去太学问杜锦宁的,最好等她沐休时回家再问,但今天工部的争执让关乐和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要是陈主事的观点占了上风,这件事对杜锦宁就十分不利。他不得不冒着风险跑来太学找杜锦宁。
不过关乐和的行为还是很谨慎的,马车到了太学附近,他就叫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一个巷子里,然后让他的小厮去太学里找杜锦宁。
此时衙门下衙,太学也到了放学的时候。杜锦宁在教舍里收拾好书,正打算跟关嘉泽去膳堂里吃饭呢,就见斋夫领了一个小厮进来,说是来找她的。
而门外,刚刚放学的关嘉兴正奉父命来找关嘉泽。
虽说皇后倒台了,贵妃娘娘成了太后,但这并不意味着新晋的太后娘娘敢跟所有的正室夫人作对,去支持官员们宠妾灭妻。由于孔氏的夫人外交,再加上孔家的支持,关正祥近来的日子有些不好过。有些以前就支持二皇子唯恐天下不乱的臣子,这时候就弹劾关正祥,借此来为难太后娘娘——你身为一个妾,是支持关家的黄姨娘呢,还是支持正室夫人孔氏。
皇帝被这些折子气的不行,旋即就把这气发在罪魁祸首孔正祥身上,斥责他内闱不修,甚至话里隐隐有如果他再不把内宅的事处理好,他就停职在家反省,别到衙门去办公了。
这把孔正祥吓得不轻。但这人的脾气也是很犟的,孔氏越是这样逼迫他,他就越不愿意向孔氏低头,于是便想通过关嘉泽来缓解与孔家的矛盾。
这不,关嘉兴就被他逼着来向关嘉泽低头。
关嘉兴向来仇视关嘉泽。他打小就觉得是因为孔氏和关嘉泽的存在,他的地位才如此不尴不尬。这会子还得向关嘉泽低头,于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不愿意来,却又不得不来。他之所以风光,那是因为父亲是礼部尚书的缘故。要是父亲被罢了官,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此时他站在下舍的门口,正脸红一阵青一阵地做着心理建设呢,就看到关乐和的小厮跟着斋夫进了下舍。
他连忙停住了脚步,告诉自己,因为关乐和找关嘉泽有事,所以他今天没办法找关嘉泽低头,这不关他的事。实在是机缘巧合。
他正打算转身离开,就看到杜锦宁跟着小厮从下舍里出来了,关嘉泽并未跟在后面。等杜锦宁走后,关嘉泽才跟其他同窗出来,往膳堂方向而去。
关嘉兴看看关嘉泽去的方向,再看看杜锦宁已往大门去了,略一思索,干脆跟上了杜锦宁。
他知道杜锦宁是关乐和的弟子,现在关乐和的小厮来找杜锦宁,关乐和肯定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