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从回廊走了半圈,杜锦宁便来到了门庭。刘县令坐在门庭的台阶上,这院子里的动静都尽收眼底。刚才他左边走廊上一阵耸动,他就知道有人交卷了,只没想到竟然是杜锦宁。
他吃了一惊,问道:“你这是……”
杜锦宁从试卷袋里掏出两张试卷,恭敬地双手捧上:“大人,学生交卷。”
考生离开座位到这里来,自然是来交卷的,刘县令那一问,不过是心存侥幸。此时一听果然是来交卷的,他接过卷子的同时,心里难免有些惋惜。
杜锦宁第一张卷他可看了,答得极好。年纪小小,却基本功扎实,即便第二张试卷答得不怎么样,他也会取中的。毕竟这样的人前程可期。他取中了杜锦宁,等以后杜锦宁中了进士做了官,他也有一份香火情。
五六百份试卷,需在三四天阅改完毕,所有参加监考阅卷的县令都不会像后世的那些老师那样每一题都改到,然后统计分数,按分数从上到下的录取。他们阅卷的重点都会放在第一张试卷上。
连第一卷都答得不好,第二卷也就不必看了。毕竟最基本的四书五经都不熟,后面的墨义和经义题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出色的表现。如今府试出现截搭题已是一种趋势,对四书五经不熟悉,去参加府试的话,遇上截搭题那是连题目都读不懂的,更不用说破题了。让这样的人通过县试,去参加府试,那绝对是对县试名额的一大浪费。
所以刚才只看了杜锦宁那第一卷几眼,刘县令便已在心里决定,这孩子的第二卷只要不脏污,他就直接将他取中。
只是现在看来,可惜了。
他可不觉得杜锦宁现在来交卷,是完全将试题全都做完了。毕竟第二张试卷不光难度大,而且需要花费的时间更长。那四道算学题,连他这种同进士出身的都要花费好长一段时间才算出来,杜锦宁这小小年纪,不可能只花这么点时间就能算出来的。
至于不会做直接将题目空在那里,然后提前交卷,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发生。毕竟这是关系到自己一生前程的大事,身负着家人的所有希望,要是不把题目都完,不熬到天黑这些人是绝对不会交卷的。至少,不会提前这么早。
所以现在杜锦宁提前交卷,唯一的一个解释就是他的第二张试卷脏污了。
心里惋惜着,刘县令打开杜锦宁的试卷,先看了一眼第一张,便将其放到了一旁,露出了第二张试卷。
“咦。”这么一看,只见上面写得满满的都是字,并没有一处脏污。
不仅没有脏污,而且没有一道题是空着的。
刘县令惊奇地看了看杜锦宁,只见他仍如刚才一样,身姿挺直在站在那里,目光微垂,表情平静,态度从容又不失恭敬。
他按捺住心中的震惊,凝神看起了第二卷。
想来那出题的县令是打算内容从浅到深,层层考核的。第一题墨义题出自《论语》,第二题比第一题稍难一些,在《中庸》选了一段话;第三题则出了一段《大学》里有些争议,需要用到两本注疏来进行解释的,这一题算是墨义题里最难的。而杜锦宁却答得十分精准。
刘县令不由抬起眼来,看了杜锦宁一眼。想了想,他饶有兴趣地对杜锦宁问了一道试卷上没出现的题目:“虞舜侧微,为庶人,故微贱。尧闻之聪明,将使嗣位,历试诸难,嗣,继也。试以治民之难事。难,乃丹反。作《舜典》。何解?”
杜锦宁便知道刘县令对自己墨义题的答案感兴趣,现在想要考校自己了,拱手答道:“虞舜所居侧陋,身又微贱,尧闻之有聪明圣德,将使之继己帝位,历试於诸所难为之事,史述其事,故作《舜典》。”
她这一年的时间,并不是按着乙班或甲班的学习进程来进行的,而是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的书籍上。她有过目不忘之资,又有后世各种知识的积累与理解能力,这个的藏书量又不是后世那种图书馆所能比的,小小的,也不过是三四百本书。她花了一年的时间,将这些书都看了一遍,对于这时代的学问,都已有了大致的了解。
虽说对于四书五经有许多注义之书,但十分混乱,有些对于经义的理解还存在不少错误,完全没有清代由阮元主持校刻的《十三经注疏》那样全面。所以她这次考试,答案基本以《十三经注疏》里的注疏来应对墨义题。
“初九:潜龙勿用。何解?”刘县令又问。
“居第一之位,故称‘初’;以其阳爻,故称‘九’。潜者,隐伏之名;龙者,变化之物。言天之自然之气起於建子之月,阴气始盛,阳气潜在地下,故言‘初九潜龙’也。此自然之象,圣人作法,言於此潜龙之时,小人道盛,圣人虽有龙德,於此时唯宜潜藏,勿可施用,故言‘勿用’。”
有几个试卷被雨水弄脏污的,看杜锦宁起身交卷,便也跟着放弃了考试准备交卷离开的,都一起到了县令这里。听得这两句对话,大家都吃了一惊,看向杜锦宁。
难道这位少年不是因为试卷脏污交卷,而是把卷子都做完了交卷的?而且,试卷还做得十分出色?
因为改卷的时间紧,许多县令都会在有人提前交卷的时候当场批改。有时候感觉你做得不错,会说一句“回去准备府试吧”,那就说明你县试没问题了。而有些试卷做得特别出色的,或是存在一定疑点的,有时间的话他都会当场考校你一番。反正只要能让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