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有黑色的流云飞过,然而那些黑色的流云近了,却是一群群黑色的渡鸦。
北魏,东平,苦津渡。
连绵数十里的芦苇荡里,看似渺无人迹,然而却隐匿着许多和干枯的芦苇丛同色的大小船只。
这些船舶的主人在北魏官吏的眼中,和山贼、马贼无异,只是他们并不打家劫舍,并不劫掠商旅,这些船户平时所做,便是私运。
通过错综复杂的水路和夜色的掩映,他们吃准了北魏军方没有什么厉害水军,他们将一些商队的货物偷偷来往运送,与此同时,他们也运送一些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进入南朝或是北魏的人入境。
能做这种生意的船户,不只是拥有高超的御舟技巧,往往还拥有亡命之徒才拥有的胆魄,其中很多甚至都是修行者。
在入夜之时,即便这些船户都感觉到今日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但按天色来看,今夜有大雨。对于他们而言,大雨加上夜色,在他们的领地里,即便真有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奈何得了他们。
所以他们和往常一样,在夜色黑沉沉的压下来时,很安静的吃着晚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他们的晚饭是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一餐,也是最丰盛的一餐,很多人的荷叶包裹之中,甚至有大块的酱牛肉,有完整的烤鸡。
然而看到那一群群黑色的渡鸦时,这些船户心中却都生出了浓烈的寒意,感到了莫名的心悸。
渡鸦是体型最大的乌鸦,这种乌鸦在苦津渡一带并不多见,这种大群大群的乌鸦,一般是追逐着死亡的气息而来,它们在北魏的传说里,有着预知死亡的能力,它们往往会出现在即将有大量死亡的战场上,或者出现在遭受军队或者马贼屠戮的村寨和城镇。
所谓死亡的气息,是根本无法感知之存在,然而当这些黑色渡鸦从远处到来时,这些对周围水域极其熟悉的船户,却分明感觉到了一股以往没有的阴冷气息。
那些渡鸦并不飞散,却是以某一区域为中心盘旋起来。
那种阴森的寒意,似乎正从那片区域不断的散发出来。
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就在那片区域的中心。
整个北魏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正面目。
他是魔宗。
在绝大多数时候,他的面色都很平静,给人一种儒雅温和的感觉。
现在这些渡鸦在他头顶上空飞舞形成旋转的黑云,将更浓重的黑投到他身上时,他还是显得十分温和儒雅。
“来就来了,为何还要弄出如此的阵仗。”
他的目光平静的落在前方不远处,缓声说道。
他的前方不远处看似空无一物,然而随着他的出声,一点稀薄的雾气缓缓的荡漾开来,却是显现出一顶黑色的轿子。
此时他所在的这片区域已经是东平苦津渡水域周围的荒地,根本不通车马,而且周围荒草和芦苇丛生,若是有人硬生生的抬这顶轿子进来,也会折断许多芦苇,弄出许多痕迹,但周围的荒草和芦苇荡中,却并没有任何这样的痕迹。这便显得这顶轿子更加的诡异。
“既然要见魔宗大人,自然就要隆重一些。”黑色的轿子里传出冷肃的声音。
“恐怕倒是和隆重没有什么关系。今夜我在这里的事情传出去,再加上这些渡鸦群飞,恐怕会令人产生许多对于我不利的想象。”魔宗微微一笑,说道。
“魔宗大人难道还怕天下人想象?”轿子中人也笑了起来,“事实不正是如此吗,魔宗大人您所有和所传的功法,现在天下尽知就是食死功法,正是从死人身上抽取力量,那如此说来,你是死亡之君也不假。”
“抽取元气,似乎比吃肉更雅。自古以来,猎杀吃肉,这就是人增加自己气力的手段,那我这功法抽取元气,有什么不妥?”魔宗淡淡的说道:“不过今夜莫先生特意到来,应该不是想和我辩驳道理的。”
“那是当然。”
轿中人异常缓慢的说道:“我虽到了这里,但实在不想在这里见到你。圣上所想的也和我一样,不管您存在什么私心,但您对于北魏有极大的功劳,他认为君臣的情分在,只要您不过分,他自然也不愿意做出过分的事情。”
“其实他应该比你更懂我。”
魔宗负手静静的看着上空飞翔的渡鸦,说道:“任何人生来都是懵懂,但懂事理之后,或多多少,或大或小,都会有着自己的目标,有着自己活着的意义。他自己也应该明白,我之前和他联手,是因为他足够强大,我和他在一起,足够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然而世事变迁,我和他加在一起,已经并非那样绝对的强大,我和他之间,从来都不是你和他之间的那种君臣的关系。”
“我不是来和你辩驳道理的,只是这人世间,除了纯粹的利益之外,总还有情义在。”轿中人认真道:“哪怕你派你的信徒去南朝也就罢了,但你要去南朝,从此是不能回头。我们不想让你去。”
“我只是一个俗人,所以去南朝,也是和世间的俗人一样,从这里走。”
魔宗摇了摇头,“而且在我看来,既然你们拦也拦不住我,又何必要拦我?”
轿子里的人沉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道:“我们想试一试。”
“我们”便意味着不止一个人。
魔宗对于北魏而言是举国之重,为了阻止他叛入南朝,便会不惜一切代价。
即便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