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虽然没有评出是谁优胜,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是你赢了,这份报告写得非常全面,我五体投地啊。”谢亮坦坦荡荡,不吝夸奖。
“你写的也不赖,我这篇文章是大而全,你是小而精,从小的方面切题,把这个问题写深写透,这是我不如你的地方,我这篇调研报告的几个方面,抓住任何一点都能写出一本书来,但是我把它糅在一块儿,写全了却没有写透。”这也是刘好好很遗憾的地方,调研组的成员来自不同的院系,看问题的角度各不相同,切入点也不同,没有抓住一个问题死磕,否则可以更有说服力一些。
谢亮老实地摇摇头,“不,我觉得自己没有写深写透,有些观点越看越站不住脚,到底还是太浮于表面了,这次的调研我本来觉得挺成功的,自以为看到了很多基层存在的问题,但是文章写好之后,越看好像越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好像还是没有触及深层次的原因。”
“浮于表面是因为你们只看到了别人想让你们看到的东西,在调研的过程中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无形中接受了他们灌输给你的观点,所以你成了他们的代言人,写出了他们想让你写的话,而这些内容你之后仔细推敲,发现并不那么站得住脚,所以你才会觉得少了一点什么,大概少的就是真实吧。”
谢亮恍然大悟,眉头皱得死紧,“你是说他们隐瞒了真实的情况?”
“也不是这个意思,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样,他们不是故意隐瞒,而是出于本能不希望你们触及他们不愿意让你看到的东西,将心比心,在任何地方任何人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比如我们这次去征西县,当地最愿意让我们看到的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历史和自然风光,还有一些他们所取得的成就,当然也愿意让我们看到一些自然因素造成的客观困难,最不愿意让我们看到的是当地的一些陋习,当我们追问这些的时候,他们的脸色就很不好看,还有一些我们认为可行,他们却觉得执行难度大的问题,这些他们也很不愿意去触及……”
“但是你们还是发现并深挖了这些问题,并且还花了相当的篇幅来描述,我想你提出来的那些解决方案,都是当地人很难接受的吧。这次这篇调研文章在评委会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和这个关系密切,我觉得你提出的那些方案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实在在捅了马蜂窝啊。”谢亮心里是很赞同刘好好他们的观点的,更佩服的是他们的勇气,但也对她即将面临的状况不无担心。
“有些话是不中听,有些建议在目前看来是不易被人接受,但是如果我们只拣好话说,只拣那些老生常谈的建议写,稳妥是很稳妥,大家也喜闻乐见,但那就失去了调研的目的,这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他们,甚至对为我们提供了巨大资源的学校和社会都是不负责任的。”
京大给了她这么高的起点和这么广的平台,她不想再写那些前世已经写熟写烂的套路文章了,“而且我在文章里面也提到了,那个方案是一个长期的方案,需要分阶段进行的,不可能一蹴而就,当人们的观念进步到一定的程度,再往前做一些小改变就不是那么难的事情了,提出争议的人是因为只盯着最后一步看,没有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被你这么一说,我真觉得挺后悔的,恨不得回到江南,重新进行一次调研。”谢亮一脸懊恼,论勇气他自信不会输给刘好好,如果不是这次他太大意了,被人牵着鼻子走,一定能够发现真正深层次的问题,提出更有意义的观点和对策。
“明年的调研活动你再报名,到时候咱们再一决高下?”刘好好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好,比就比!”一向淡泊的谢亮,被刘好好激出了好胜心。
风尘仆仆,脸上却毫无倦色的庄立军正坐在火车上,就着车上微弱的灯光读着刘好好辗转寄到他手里的《征西县社会调查报告》,他的身上依稀还能闻到硝烟的味道,他的心思却已经完全从烽火连天的战场上抽离出来,被刘好好的文字笔触带到了遥远的西北。
他对西北的了解不深,只是短暂地去那里出过几次差,但是那里与京城和南方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读到刘好好的文字更觉得震撼,他可以想象她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是如何辗转全县,废寝忘食地调研思考写作。
想到她那认真工作的模样,他心头一热,那样的她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夜已经深了,火车上的灯暗了下去,人们都进入了梦想,庄立军不得不合上书,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他只能闭目假寐,心里还在分析着刘好好提出的那些建议,想到激动处,忍不住为她击节叫好,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能够想出这样好的法子。
她这篇调研报告的完整度比之前在金花公社写的那篇强了许多,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她的进步十分明显,她在京大的几年非但没有虚度时光,反倒以更加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了。
但是同时也为她而担心,她提出的这些方案建议可能会引起很大的反弹,虽然她自己也在书里谈到最重要的是转变观念,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她恐怕要承受来自方方面面的各种压力。
在别人眼里刘好好是强势的,是八面玲珑的,是能够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