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平发出爽朗的大笑:“当然说了。慕尼黑大学鼎鼎有名的路德维希教授在昭明大学进行学术交流,你区区一个斯科尔森立刻过来拜会。怎么样,这样的说辞应该足够了吧?可他偏偏不听,我也管不了。”
他们三个人是朋友,彼此关系也不错,经常在电话里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
路德维希满脸不解:“我不明白,以斯科尔森的那种只会研究的性格,来到昭明竟然不来找你,反倒在外面浪费时间……说真的,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
说着,路德维希从衣袋里拿出手机,用力按下号码重播键。
“你看看,还是关机。他的电话一直这样,根本就打不通。”路德维希发着牢骚:“真不明白他到底在干什么。”
陈国平心里其实也抱有相同的疑问:“听负责接待的人说,他现在一个学校里。”
路德维希扬起了眉毛,疑惑地问:“学校?那倒是很符合这家伙的性格。”
再次重复之前的问题:“他在那儿做什么?”
陈国平酥浮的面部皮肤上黑斑跳动:“还记得斯科尔森对外公布的那道数学题吗?”
路德维希点点头:“有人解出来了?”
陈国平道:“那个人就在昭明。”
路德维希露出了释然的神情:“怪不得。不过他那道题严格来说不算太难,要说难度的话,也只是针对普通程度的数学爱好者而言。发布题目的时候已经附带了条件,他们菲尔茨委员会和数学国际俱乐部的人不能参与,也不能对外泄露解题方法。”
陈国平促狭地笑道:“斯科尔森这次可是遇到了对手。有人不但解开了他那道题,而且还用了两种不同的方法。”
路德维希也笑了,连连点头:“按照那家伙的脾气,的确会缠着解题人耽误很久。学术疯子,真正的学术疯子……对了,你刚才说斯科尔森在学校。让我猜猜看,解开他那道题的人是个教师?而且还是个女的?”
男人都喜欢把问题朝着异性方面延伸。并无恶意,纯粹只是停留在表面意识的恶作剧。
很意外,路德维希没有看到陈国平点头,也没有听见他说出赞同的话。恰恰相反,陈国平露出深思的表情,神色凝重,眼镜框侧面的眼角皱纹渐渐集中,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听说……是个高一年纪的学生。”
他的德语发音很准,字正腔圆。但路德维希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他立刻发出诧异无比的喊声:“你的意思是,一个孩子?”
陈国平缓慢点了点头:“是的,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路德维希眼睛里晃动着不相信的目光:“这不可能。那道题我看过,用传统方法计算难度非常大。而且刚才你说过,还是使用了两种不同的解法。”
“我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陈国平用德语对中国成语进行着转换,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要不这样,我们现在过去找他?”
路德维希足足愣了两秒钟,才疑惑地问:“那下午的研讨会怎么办?”
陈国平属于那种说做就做的人。他迅速从椅子上站起,穿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缺了斯科尔森的研讨会还有什么意思?从头到尾几乎都是我们俩在说话,其他人都是坐在那里当听众。走,走,走,我去开车,咱们去见识一下那个把斯科尔森镇住的孩子,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
如果斯科尔森能听到陈国平的这番话,一定会无比赞同他对谢浩然的评价。
怪物!
是的,这孩子就是个怪物。
黑板上预留的空处根本不够计算第二序列。斯科尔森忽然发现自己之前估算错了,无论计算过程还是方法,都无法朝着正确的方向延续下去。而且这种错误只有计算到第三序列才能体现出来。在此之前,自己已经被迫擦掉了黑板上写出的题目。
一切都被谢浩然说中了。
斯科尔森站在那里,保持着笔挺的姿势。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身体肌肉的僵硬,就连神经也控制着头部韧带,使视线焦点落在黑板右边,久久停留在那些数字和符号上。
这孩子说对了,我的切入点选择错误,不应该从第二序列开始计算。
他究竟是怎么想到这种奇妙的解题思路?
“你……你的数学老师是谁?”
斯科尔森听见自己发出沙哑的声音:“我的意思是,你跟谁学的拓扑结构?这绝对不是你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这已经超越你这个年龄阶段正常的教育普及。”
谢浩然以优美的动作在黑板上写下最后得数,将剩下的粉笔放回纸盒,平静回答:“我自学的。开始的确有点儿难,后来就变得很容易。”
他用法语说得云淡风轻。
斯科尔森却听得面皮涨红,心里充斥着强烈不甘,以及想要仰天咆哮的冲动。
自学?
如此高深的数学知识居然可以自学?
开什么玩笑,我当年可是在大学里呆了漫长的时间,学士、硕士、博士一个个学位拿到手,这才有了现在的成就和地位。
你竟然告诉我这一切很容易。
斯科尔森地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深深的怀疑。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他不是种族主义者,对不同肤色的人也没有偏见。可是现在,斯科尔森忽然觉得“中国人聪明”之类的话并非毫无道理,而且很有根据。
一股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