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撩起眼皮,瞟了虞世基一眼,问道:“那么,晋王所请之事,你以为可行否?”
“请陛下见谅,微臣不敢妄议国是。”虞世基躬身答道。
“好吧,代朕传太子和独孤公入宫来吧。”杨坚倒也没有勉强虞世基,闭上眼吩咐道。
独孤公即是朝中首相,时任尚书左仆射,爵封齐国公的高颖,因高颖自父辈起就追随皇后独孤伽罗的父亲独孤信,所以被杨坚亲切地称呼为独孤。
虞世基遵命出殿传唤太子杨勇和首相高颖入宫晋见去了,杨坚伸手拿起小儿子呈送来的奏章,把它和萧子宝弹劾张衡的奏章并列放在一起,看着看着,嘴角竟挂上了一丝笑容。
稍顷,杨勇、高颖两人奉诏来到了麟德殿,杨坚命二人看罢两道奏章,先问太子杨勇道:“见地伐,说说你对阿纵不归还兵马,意欲统军再伐辽东的看法吧。”
杨勇此时年届不惑,因保养得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拱手答道:“父皇明鉴,虽说如今国力昌盛,朝野皆称为开皇盛世,但去岁东征不力,徒耗了大量财力兵力,今年尽管阿纵率军大破突厥,稳定了北境局势,可据儿臣所知,关东、中原一带今春少雨干旱,夏秋歉收恐已成定局。如此年景,似不宜再大动干戈,远往辽东。况且,承父皇方才垂问,萧子宝弹劾广陵总管府长史张衡的这道奏章虽然尚待查核印证,但据此奏章可推知,江南局势目下也不甚安稳,儿臣的意见是应下旨催促阿纵尽快交还兵马,南下稳定江南局势,方为上策。”
“独孤,朕记得江南自开皇十四年起,就鲜有大的叛乱了吧。”杨坚微微点了点头,对杨勇的建言未置可否,转向首相高颖问道。
“陛下圣明,自开皇十年晋王奉旨抚绥江南以来,相继在江南兴佛教、重衣冠,推行均田制,江南民心日渐归化我大隋,如今江南已有富甲天下之称,的确如陛下所说,近几年江南,包括岭南在内,已很少发生大的叛乱了。”高颖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身形短小,面容清癯,说话的声音却十分洪亮,拱手答道。
“太子的话你也听到了。不知独孤对晋王上章请求再征辽东一事持何见解呀?”杨坚似乎对高颖称赞晋王杨广的话不甚介意,径直征询他的意见道。
“江南虽然近年来局势基本稳定,可陛下莫忘了,北境的突厥,西疆的吐谷浑仍时常侵扰我边境,西北战事从不曾真正平息过。”高颖话锋一转,说道,“臣辅佐陛下多年,深知陛下素有以秦皇汉武为楷模,一统天下、拓展华夏疆域之宏图大志,但提请陛下留意,秦二代而亡,汉武帝为征讨匈奴,几乎耗尽了其祖父几辈积攒下的国力,以致于险些导致刘氏江山落入旁人之手,这些前世的教训都表明,过份虚费国力,穷兵黩武是行不通的。尔今虽有开皇盛世之说,但据臣所知,仅仅去岁汉王奉诏征伐辽东一役,就耗尽了河北十几座官仓近五六年积屯下的粮晌,试问,如陛下采纳晋王之言,再征辽东,这数十万大军所需粮晌,将从何处筹集?”
“唉,独孤所说不差呀。有道是战端一开,举国不宁啊。”杨坚笑着点头附和高颖道,“朕不愿做汉武帝,唯愿做汉高祖,能够开创下我大隋数百年的江山基业,于愿已足矣。将来在我大隋的版图里补上辽东这一块,就留待后人去完成吧。”说着,目视太子杨勇。
杨勇急忙躬身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唯愿做汉文帝,汉景帝,决不做汉武帝。”
杨坚微微皱了皱眉,指着案头萧子宝的奏章问高颖道:“依独孤之见,这桩公案该如何处置啊?”
高颖紧绷着脸盯了太子杨勇一眼,答道:“臣遵旨,方才已浏览过吏部萧侍郎弹劾张建平的这道奏章,以为其中尚有诸多语焉不详,有待查证之处,因此,并不主张立即下旨锁拿张衡回京勘问,建议陛下采纳太子之言,传召晋王从速返回广陵,主持江南军政庶务,并一一查证萧侍郎此道奏章弹劾之事。”
“张衡原是阿纵府中长史,由阿纵主持查证他有无错失,是否有欠公允哪?”杨坚也盯着太子杨勇问道。
杨勇却一声不吭,装做没听见杨坚的问话。
杨坚对长子的表现大为不满,强压心头的怒火问高颖道:“现任建康总管是不是达奚长儒啊?朕深知此人为人坦荡,做事公道,欲将查证张衡是否犯有萧子宝所指种种错失的差使交由他来办,不知独孤以为妥否?”
高颖见太子仍不说话,遂拱手冲杨坚说道:“达奚长儒虽可担此重任,但臣虑及他毕竟是行伍出身,于查案问案未必擅长,欲向陛下举荐一人,做他的副手,协助达奚长儒尽快查证此事。”
“哦,但不知此人是谁?”
“陛下还记得开皇初年您一手树立的那位百官楷模房彦谦吗?臣欲向陛下举荐的正是此人。”高颖正色答道。
“独孤说的是那位蔚县县令?他现在官居何职?”杨坚似乎想起了房彦谦这个人,连连点头问高颖道。
“房某现已升任山东青州别驾。臣还听说,此人的儿子房乔现正署理平陵县令,就是由他主审的平陵白草山之争一案。萧侍郎在奏章中举出白草山的例子来弹劾张衡欲并吞广陵首富张伯和的家产据为已有,今若陛下任用房彦谦来协助达奚长儒查证此事,应该会比任用旁人更易于查出实情来吧。”高颖似乎对房氏父子关注已久,向杨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