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飞狐驿仅仅半天的功夫,同行两名小驿隶间的主从关系就发生了明显的改变:由阴全为主自然转变成了以杨凌为主。
阴全仰脸望了望天色,随着杨凌站起身,担心地问他道:“这会儿进山,不会遇到劫匪吧?”
杨凌自己心里也没底儿,面对着阴全这个色厉内荏的同伴,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慰他道:“不会有事的。关跃大哥前几天不就平安通过飞狐陉,南下广陵传送驿报了吗?走吧走吧。”
阴全听杨凌说得有些道理,胆量登时觉得壮了许多,加快脚步赶上杨凌,和他并肩向前走着,仍不放心地向杨凌请求道:“要是过会儿进了山,万一遇到了劫匪,小崽子,你可得说话算话,替我挡着点儿啊?”边说边抬手捂了捂怀里揣着的两贯铜钱。
杨凌见他一副舍命不舍财的悭吝嘴脸,心里鄙视,只点了点头,默默地向前走去。
两人越是走近前方那道山梁,越是觉得四下不见一人,附近格外地荒凉,加之这时刚好天上一团云彩飘过,遮住了太阳,天色转阴,更是凭添了一份阴森的气氛。
杨凌心里也不免打起鼓来,像是安慰阴全,又似是替自己壮胆,边向前走着,边说道:“别怕,这里距飞狐驿至多不过三四十里的路程,呆会儿真要是在山里遇到了劫匪,咱们大不了跑回飞狐驿求救,没事的。”
及至两人相跟着走到山梁近前,惊喜地发现,远观这道山梁横亘连绵成一片,延伸向东,一眼望不到边际,可在他们眼前却出现了两山夹一道的景象:绵延不绝的山势恰在此处被一条羊肠小道隔断成了南北两座山峰,山道蜿蜒曲折,穿山而过,应是通向关内方向。
“啊,这应当就是所谓的飞狐陉了。”阴全在杨凌身后感叹道。
山口处的风势很大,刮得两人几乎向前挪不动脚步,杨凌把心一横,低下头来率先踏上了飞狐陉。
穿过山口进入了山中,风小了许多,杨凌举目四顾,但见左右相峙而立的两座山峰俱光秃秃的,山上的树木早已被风吹落了满树的叶子,只剩下了一条枝干挺立在山上山下,不禁回头笑着对阴全说道:“小全子,你看,这山上没有丝毫遮掩,要是真有劫匪,远远地就能瞧到他们。”
阴全经杨凌这么一说,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又忍不住在杨凌面前摆起了老资格,充起了大瓣蒜,开口叫住杨凌,手指脚步延伸向远方的羊肠小道向他介绍道:“你知道吗,这条飞狐陉是太行八陉之一,也是最北边的一条陉道。听干爹说过,飞狐陉是塞北连接幽州、并州两座边境重镇的唯一一条运兵要道,早在数百年前,汉朝的军队就是从这里通过,将整个辽东纳入了汉朝的版图的。”
“照你这么说,飞狐驿的驿名也是由此陉道而来的吗?”杨凌嘴里安慰着阴全,可心里却不敢有一丝大意,边警觉得四下张望着向前走着,边顺口问阴全道。
“小崽子,算你聪明。”阴全大剌剌地答道,“十年前晋王殿下率军突袭元尼那山后,因担心突厥可贺敦宇文般若仍会窜掇突厥可汗起兵来犯,便命人在距飞狐陉西北四十里的关外修建了一座驿站,用以及时向关内传递突厥国内的动向,飞狐驿的驿名也是晋王殿下亲自取的。我干爹就是因在元尼那山那一役中救过晋王殿下,被晋王指定为第一任,哦,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位飞狐驿驿长的。”
阴全的这番话引起了杨凌极大的兴趣,他转回头问道:“我跟着养母来得晚,虽屡屡听人说起十年前元尼那山那一场恶战,却不曾听得详细,你跟我说说呗,阴驿长十年前怎么救了晋王殿下一条性命?”
听杨凌问到干爹阴行功以往的光荣经历,阴全显得有些得意,有意放慢了语速向他详细介绍道:“这宇文般若是前朝的一位公主,在当今圣上取代前朝,开创下大隋社稷的前一年,应突厥沙钵略可汗之请,作为和亲公主远嫁到了突厥。因此后不久,前朝被大隋取代,前朝皇室宗亲中多有谋反造乱的,被朝廷诛杀殆尽,宇文般若难免心生恨意,便屡屡挑唆突厥起兵攻隋,在最初于开皇二年发生的突厥五可汗联兵攻隋的一役中,突厥人的兵锋一度到达渭水北岸,几乎迫使朝廷将都城迁往东都洛阳。小崽子,这些事,你小子可能也没听说过吧。”
杨凌笑着点点头,有意恭维阴全道:“你不愧是阴驿长的干儿子,竟知道这么多的事!我今天才明白,可贺敦应当就是突厥的皇后,是吗?”
阴全没有否认,冲着杨凌坏笑了两声,说道:“你娘和我干爹,啊……咱俩在我干爹心目中的地位也差不了许多,不然的话,干爹也不会将这桩美差交给咱俩……”
杨凌暗笑阴全丁点儿没有察觉出阴行功发落他俩到江南当差是另有用意,同时又气恼他口没遮拦地羞辱自己,脚下加快步伐,走在阴全头前,一双眼睛不时地朝两边的山上逡巡着,静候阴全接着说下去。
阴全见杨凌没有理会自己,猜知他必是气恼自己在他面前揭破娄氏和干爹的奸情,哈哈大笑着安慰杨凌道:“小崽子你不必太过在意你娘和我干爹两人的事,就凭着你娘身上的那股精明劲儿,再加上我干爹年近三十尚未娶妻,你我两兄弟真正成为一家人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话甭扯得太远了。我怎么听说现在的突厥可汗名叫都蓝,不是原来的沙钵略了,宇文般若仍是突厥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