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朱莉因为丈夫的事情在向自己的妹妹求助的时候,她的丈夫也来到了年迈的迪利埃翁伯爵的房间里,为自己现在的困难处境而寻求帮助。
在仆人的引领之下,吕西安-勒弗莱尔来到了伯爵的身边,这位年迈的前掌玺大臣现在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好像仍在睡觉一样。只是,在吕西安凑近之后,老人轻轻地哼了一声,表明这位老人实际上还保持着清醒。
吕西安静静地看着这位老人,一时沉默了起来。
虽然他明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软语向对方求助,但是那些他夫人教过的话这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这种诡异的沉默就一直持续了下去,他笔直地站在老人旁边,好像一个接受检阅的士兵一样。
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摇椅晃荡时的咿呀声回荡其中,好似是在提醒着什么似的。
沉默了良久之后,反倒是迪利埃翁伯爵先开了口。
“您好像干了一件傻事,先生。”年迈的伯爵仍旧眯着眼睛,轻轻地说。
听到了伯爵总算说出了话之后,吕西安心里松了口气,但是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直至此刻,他心里仍旧不认为自己之前抗命不遵是做错了。但是他今天不是来吵架的,所以当然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作为一个军人,不服从上级的命令,这违背了您的天职,这一点您不会质疑吧?不过,这并不是您做得最傻的地方。”伯爵仍旧半眯着眼睛看着壁炉上的挂钟,“您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方是,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后,居然事前没有跟我们说一声!我知道您是为什么,您害怕我们阻止您,所以您干脆就选择了独断专行。等到事情发生了之后,您才双手一摊:‘哦,抱歉,我已经把傻事干完了!’,事实证明您干得不赖,您让您的妻子茫然无措,让我们也大吃了一惊……”
这一通指责,让吕西安微微低下了头——自从在夏尔的鼓励之下做出了抗命的决定之后,为了不让别人再动摇自己的意志,他一直没有跟包括妻子在内的任何人说,因此在得到了吕西安因为抗命被关押起来的消息,朱莉几乎崩溃了,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四处奔走才让他躲过了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厄运。不过,虽然不用被军法从事,但是这种抗命行为当然会受到惩罚,他现在已经被解除了一切军职,甚至还有可能被从军队中除名。
即使到了今天,他也没后悔过那天的决定——至少我没有弄脏我的手,还有我的良心,他暗暗心想。
但是,他理所当然地会对妻子有些愧疚,而这种愧疚,也让他只能低着头听着这位贵族老爷的训斥。
“不过,我想,您拿自己的前途去冒险之前,已经知道自己要面临的后果了吧?”指责了几句之后,也许是气消了一点,伯爵的语气放缓了许多,“所以我现在这样指责您,也没有了多大的意义。现在,我想问问您别的几个问题……作为朱莉的丈夫,您想必是可以用您的本心来回答我的吧?”
他骤然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盯着吕西安,让这位向来在战场上无所畏惧的军人都感到有些发毛,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当然会回答。
“吕西安,我想知道,事到如今,您到底是怎么看我们的?您是把我们这些人当成是亲人,还是当做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贵族老爷?您是以我孙女婿的眼光看我们的,还是以弑君犯的孙子的眼光来看我们的?”
老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吕西安感觉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虽然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不喊“勒弗莱尔先生”,而是喊“吕西安”。
“我现在并不讨厌你们。”沉默许久之后,吕西安终于开了口,他看着对方,认真地回答。
言下之意,也就是并不感到亲近。
虽然是来请求帮助的,但是他还是决定说实话,哪怕触怒对方,也比违背本心去说假话奉承对方要好。
正如他自己所说,经过了这接近一年的来往之后,虽然还是有那种源于出身的隔膜,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迪利埃翁一家人是那种旧日传说中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贵族老爷,所以原本对贵族的反感反而因此被冲淡了不少,但是如果说可以完全当成休戚与共的亲人,那肯定也不太现实。
所以,吕西安现在对迪利埃翁家族的观感也就十分微妙了:他既不感觉亲近,却也并不讨厌,只是因为过去经历的原因,他并不想与这家人来往过多——只可惜世上太多事是不能顺遂人愿的。
“哦?”听到了他的话之后,伯爵微微颔首,表示他的回答在自己意料之中。“那么,您想听听我对您的看法吗?”
“请您说吧。”吕西安点点头。
“平心而论,您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但是并没有优秀到无可或缺的地步,我也并不觉得您是我希望所拥有的那种孙女婿,而您最后的表现更加让我失望。”伯爵缓缓地说着,好像丝毫不怕激怒对方似的,“您想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好吧,呵,原则……可是您如果如此坚持原则的话,那么为何又不敢堂堂正正地跟我们说出来呢?您不肯缠住我们,原因是您更加害怕我们缠住您,对吧?您觉得我们根本不会考虑您的个人意见,对吧?”
顿了一顿之后,他瞥了吕西安一眼,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并不生气您坚持自己的原则——虽然这听上去已经很可笑了,我最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