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迪利埃翁伯爵不愧是积年的政客和官僚,很多其他人看得懵懵懂懂只能猜出个轮廓的现象,被他几句话一点,就完全通透了,甚至简单直白到让人感觉可怕。
而且,似乎是为了刻意讨几位访客的欢心似的,这位年迈的前掌玺大臣打起了十足的精神,说得十分详细也十分诚恳——至少能够让人感觉到他是真正为自己考虑过的。
正如大家常说的那样,任何人都可以鄙视这家人的人品,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小看这家人的智力。
在和老伯爵交谈了一阵子之后,路易-波拿巴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刚来时热络了许多,看上去应该是非常满意于此次拜访的收获——而这也正是这家人的目的。
在宾主两方的热切交流之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于是迪利埃翁家族顺理成章地就邀请它的客人们留下来吃顿晚宴,而路易-波拿巴和夏尔等人自然满口答应了。
早有准备的主人家,很快就让客人们享受起了精致的晚宴,而老伯爵因为身体原因,就留在自己的书房中休息,不再参加晚宴。
在餐桌上,盛装打扮的迪利埃翁子爵夫人不停地和路易-波拿巴攀谈着,一边聊着他早年在意大利的经历。
而显然路易-波拿巴心情也非常好,在席间他甚至还讲了几个年轻时在当地听到的笑话。
诚然,路易-波拿巴的口音十分重。甚至于讲的笑话也一点都不好笑——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会不识趣地不笑出来呢?
正当夏尔也在凑趣给路易-波拿巴捧场的时候。他突然感到有些异样。不动声色之间,他轻轻移动了视线,然后就发现了异样感的来源。
原来,迪利埃翁府上的二小姐玛蒂尔达,正看着他。在黄白色的烛光下,她隐藏镜片后的眼神闪烁不定。
发现夏尔已经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之后,玛蒂尔达轻轻移动餐刀。手上做出了一个手势,好像是在说“我有话想跟您谈谈,您现在方便吗?”。
夏尔连忙轻轻点了点头。
看到夏尔答应了之后。玛蒂尔达脸上闪过了一道喜色,然后马上移开了视线。
接着,再又用了一会儿餐之后,玛蒂尔达跟旁边的母亲小声说了句话。然后就悄然离席。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夏尔心头闪过了一丝疑惑。不过很快他就抛下了这些疑惑,打算等会自己去找她问个清楚。
夏尔继续待了一会儿,然后乘着下一道菜上菜的空档对旁边告了一声歉。
在听到了夏尔小声的告歉之后,路易-波拿巴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卡里昂则递过了一个意味复杂的眼神,脸上也似笑非笑的。
顾不得思考他们在想什么,带着一丝尴尬的夏尔,悄然离开了餐桌。
在夏尔走出餐厅时。餐桌边的对话仍在继续,主人夫妇和夏尔的两位同党仍旧在谈笑风生。仿佛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对年轻人的突然离开一样。真是上流社会的好礼仪。
………………
“特雷维尔先生,您终于出来了。”在夏尔走出了餐厅之后,玛蒂尔达马上跟他打了个招呼,这还是夏尔今天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
看上去,她的情绪似乎是松下来了不少。
“迪利埃翁小姐,您怎么了?”在好奇之下,夏尔低声问了一句。“找我有什么事吗?”
玛蒂尔达的表情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在扶了扶眼镜之后,她似乎重新定下了精神,恢复到平常那种近乎于冷漠的镇定。
“特雷维尔先生,不介意和我出去散散步吧?”她微笑着问了一句。
“我的荣幸。”夏尔马上回答。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并排着走出了宅邸。
就这样,沿着青草环绕的小道,他们走到了种满了白杨树和大枫树的前庭。浓荫遮蔽了宅邸之内传过来的喧嚣,四周只剩下了风吹过期间的沙沙声。
夏尔自酌这里应该是地方了——如果对方真的要跟自己讲什么隐秘的话。
“啊……”还没等他再开口询问,玛蒂尔达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叹了出来,“每次一来这里,我就感到轻松好多啊!刚才可真是憋闷死我了,特雷维尔先生!”
“我也感到轻松了不少。”夏尔忍不住笑了出来,低声回答。
“真佩服你们,整天那样也不觉得累……”玛蒂尔达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小声咕哝了一句,“我还是喜欢像原来那样,呆在画室里。”
“您可以继续这样做的啊,难道还有人会拦着您吗?”夏尔有些奇怪。
“不,不行。”玛蒂尔达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了一丝失落,“在迪利埃翁家族如今的危急关头,我不能置身事外。爸爸不能让人放心,乔治也还小……特雷维尔先生,我想您应该是能够理解我,我怎么能够背弃我的家族呢?”
听到对方的反问之后,夏尔沉默了。因为他确实很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
“哦,真是抱歉……”玛蒂尔达带着歉意笑了笑,很快就收敛回了自己之前有些低落的情绪,重新恢复了平静。“特雷维尔先生,今天我这么唐突地叫您出来,是有些重要的事想要问您。”
夏尔仍旧沉默着,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玛蒂尔达略微抬起了头,紧紧地盯着夏尔,她鼻梁上的水晶镜片,忠实地闪烁着远处的灯光,让她的视线更带上了一丝凌厉。
“特雷维尔先生,德-莱奥朗侯爵小姐现在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