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贺叹息一声,只觉得心中平白生出许怅惘,是一种对世事转折的心酸,久不可释怀,片刻后,特地唤出夫人来为赵破奴敬酒。
“赵将军一说曾随去病打过漠北,老身就顿觉亲近了不少,只可惜去病英年早逝,只是留下一条根也,可叹可叹啊……”
公孙贺一听不乐意了,当即打断道:“赵将军一路跋涉而归,已属心情不畅,意不由衷,不能自已,你这婆娘,忒不识好歹,非要提这些伤心事作甚?你还是早早歇息去吧。”
当在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公孙贺才又问道:“赵将军一世英雄,半生戎马,本该同李广利他们一帆风顺,为何此次出征竟军覆没了呢?”
赵破奴此时想起,心里面更是不顺畅,只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一言难尽,先等等吧,等有机会了,末将再详细说给大人听。
其实末将此次冒死回来,是要向陛下禀奏一件要事,苏武大人此次出使匈奴,被他们匈奴人给扣留了。”
这话一说出口,公孙贺的眼睛就直了,本为言和,匈奴人怎么敢这样肆无忌惮?
“你……这是不是传言呢?这不合理啊,此次议和乃且侯单于之意,不会有错,他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哎……这一切皆起于那个善于阿谀逢迎的张胜啊……”
赵破奴一五一十地开始回忆起来,刚开始苏武与那滞留匈奴的长水人虞常与朝廷副使张胜重逢于异国他乡,欢喜不已,一时间仿佛像有了依靠,几个相互取暖,互诉那离乡之苦。
当时虞常见到他是怎么说的呢?他说:“我的家眷俱在长安城,现在不能够回去,恨不得归,我没有一天不思念他们,副使又能不能带我回长安去呢?”
张胜就不免有些为难:“足下被匈奴已经俘获了,不过无寸功于汉,不能引动陛下之思,在下真的是爱莫能助啊。”
这时候,他们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匈奴的丁零王卫律。
卫律本来就是匈奴人,不过他的人生经历有些特别,他出生在漠南草原,却是自幼随父亲在长安长大,受了感染,学了不少东西,更是对那儒术颇有心得,后来呢,经由李延年引荐入朝为郎,一越而入朝堂。
于元狩年间,他官拜中郎将,曾作为博士狄山的副使,随其同行,一同出使匈奴。
可惜天不与人愿,
狄山的莽撞对错了人,
不仅没有得到结果,
还被拘了……
狄山因要匈奴称臣,触怒单于而被扣押,而那卫律呢,当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却降了匈奴,并被封为丁零王。
消息传到长安之时,刘彻顿时雷霆大怒,还多次派人潜入单于庭,欲图刺杀他,均是未果。
张胜然后就怂恿地道:“若能借机除之,则陛下必会重赏足下。”
虞常只想了想片刻便道:“这个不难办,据我打听,那卫律最是喜欢夜间饮酒,在下可以在那时邀他饮酒,待他酒醉之后,趁机将他劫持,直接逃回长安。”
“长安离单于庭遥遥有数千里之远,沿途风险又是不断,这……”
虞常有点过分自信,
笑了笑道:“大人不必多虑了,如今漠北、漠南皆无匈奴重兵,只要进入漠南我汉胡郡地,我们便可安然无恙了。”
“如此甚好!倘若能连阏氏一同劫走,陛下即可雪汉军伤折之仇。”
张胜又进一步蛊惑道。
“这……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阏氏穹庐防守严密,只怕……”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正当虞常部署伏兵时,还未动手,却不料消息被泄露出去,一下子危险了。
卫律先行拘捕了虞常,在重刑之下,他当夜便供出了张胜。
张胜眼见事情败露,心中惊惧不已,不得已便禀告苏武,而苏武闻言大惊:“大人在朝多年,为何出此下策?两国邦交,岂可用那游侠之策?”
张胜惭愧之至:“事已至此,还需要大人力挽狂澜。”
苏武仰天长叹:“事已至此,本使有辱圣命,何以见陛下啊!”
说着,他一咬牙,从腰间拔出一柄宝剑,只顺着脖子一抹,那血就染红了前胸。
张胜见此,惊了一跳,忙夺去了宝剑,将苏武抱在怀里,另外呼喊牧医,命医者包扎伤口。
当卫律将苏武自杀的消息禀奏单于之后,且侯倒是深为苏武的气节所感动,他对卫律道:“匈奴得虞常,就像是得了一只黄羊而已,而得那苏武,就是得了一只雄鹰,这是一条好汉,如果你能劝他归降,寡人定有重赏。”
过了些日子之后,苏武伤势好转,卫律便依照单于的旨意,带重金到汉使的穹庐中来了。
“苏使君身体康复,本王甚是欣慰,单于忧心使君大人身体,特命本王前来探望。”
卫律向苏武行节。
“多谢单于好意。”
苏武坐起来招呼卫律坐下,“嗯?不知单于见我大汉文书,可有回复?”
而卫律只是入座时不意撞到了汉节,苏武立时又是一脸的肃然:“汉节乃我朝象征,请大人自重。”
直到卫律小心翼翼地将汉节放回原处,苏武脸上的表情才舒缓了一些:“单于他出尔反尔,岂是君主所为,传将出去,不怕成为邻国笑柄么?”
卫律道:“呵,若非张副使节外生枝,怎么能生此突变呢?”
“张胜策动事变,乃私举之为也,大汉皇帝定会依律追究,单于不该迁怒本使,危害邦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