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白马长枪
前线,蒙古大军滚滚而来,曹文诏忍一时之气,率军往祁连山方向退却,让开道路,十余日后,蒙古大军进至嘉峪关前的咽喉要道,并未进入嘉峪关前狭窄的山谷,而是就地分兵攻打关城两侧的长城。嘉峪关长城年久失修,军备松弛,便给了蒙古人可趁之机。
关城内,肃州卫。
孙传庭调兵遣将越发谨慎了,蒙古大军十余万众,呼啸而来,向北二十里进入黑山试图绕过嘉峪关,越过长城攻打嘉峪关背面。南边十五里的长城尽头,也发现了敌骑的踪迹。
所谓河西咽喉,雄关重镇,可并非只有一座嘉峪关。
关隘再险要也是可以绕过去的,这天底下没有绕不过去的险关。
所谓的嘉峪关天险是一套完善的防御体系,由内城,外城,瓮城,和南北两翼的长城组成,是一个全长接近一百五十里的防御宽度,五里一燧,十里一墩,三十里一堡,百里一城的严密防御体系。
当然,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如今的嘉峪关年久失修,经历风吹日晒,军堡墩台诸多防御设施大多废弃,早已是千疮百孔了,只剩下北方三大雄关的威名还在。孙传庭调集西北团练,民壮,驻军分守一百五十里长的正面防线,约五万人丁堪堪将各个墩台填满,依托天险山势抵挡住蒙古人的进攻。
嘉峪关南,二十里。
吕长海领三百清涧县团练进驻怀远墩,登上长城烽火台便心中咒骂,这便是河西咽喉,天下雄关么,这段长城还是土造的,整段长城也找不到一块砖,墙约四五丈高,每隔五里便有一座烽火台,早不知废弃多久了,就这道土墙能挡住蒙古人的十几万大军么。
一道土墙横在黄沙漫天的旷野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颇有些意兴阑珊。
“长海叔,这能守的住么。”
“这是长城么,也忒破了。”
长城上,清涧县子弟们抱怨起来,这和说书先生说的长城不一样呐。
吕长海一时无语,闷声道:“叫你守,就守着!”
三百余清涧子弟不敢吭声了,纷纷将马匹,辎重搬上长城沿城墙布防,吕长海抓抓头发也觉得不妥,三百多人守这么一大段长城,那不是儿戏么。他是正牌子延绥镇把总出身,基本的战术素养还是有的。将兵力展开沿长城布防,那是说书先生瞎编的,没有一个将领会这么干。
四五丈高的长城,搭个梯子就爬上来了,怎么布防。
长城,只是起到一个延缓,迟滞骑兵的作用,它并不能为守军提供多少防御,这长城沿线真正的防御支点,还得是每十里一座的墩堡,这些墩堡可以藏兵,可以做火力点,还拥有完善的防御设施,多数墩堡还有水源,有存粮,这才是长城防御的核心。
墩堡,便是一个小型堡垒,墩中藏兵,敌兵打不下这些墩堡,怎么敢肆无忌惮的越过长城呐,随时会被明军从墩中杀出,在屁股上捅一刀,天底下也没有这样打仗的。吕长海琢磨着,兵少,便领着三百余清涧子弟龟缩在怀远墩,在墩中布防。
这怀远墩,便是个四四方方的小土城。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小小的土城高十余长,有房舍有马棚还有一口水井,城墙上有垛口,有炮眼,有马道,还有三层高的一座碉楼,这就是个缩小版的大明城市,四四方方的杵在黄沙里,打起来,这就是个四面喷火的刺猬,三百人守一个怀远墩,堪堪够用。进驻怀远墩,吕长海心下便有些踏实了,墩里竟然还有两门炮,半新不旧的五百斤佛朗机。吕长海下令给两门炮装上碎石,挑了几个边军出身的炮手看管。
黄昏,夕阳西下。
吕长海肃立在碉楼上,这才有心情观风景,啧啧赞叹,这便是大明的尽头么,长城修到这就没了。这大漠之中的落日景象,竟如此凄美,一抬眼皮便能瞧见远处的大雪山,偏偏长城之外又是黄沙漫天,一座座沙丘高低起伏,荒凉偏僻,回头往长城里看,竟又是绿树成荫,生机勃勃。
便如同一道蜿蜒的土墙,将沙漠与青山隔开了,荒凉与生机带来的视觉反差,让人心神震撼。
“亲家,那是什么山?”
马秀才望着远处那座雪山,摇头晃脑道:“祁连山。”
“马上望祁连,奇峰高插天。西走接嘉玉,宁素无青云。”
吕长海手按战刀,瞧着那绵延起伏的雪山,竟不觉得这酸秀才卖弄才学,不招人恨。
马秀才兴致来了,便抑扬顿挫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番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壮哉!”
吕长海挺的似懂非懂,马秀才却一把攥住他,那张皱巴巴的老脸竟不正常泛红,有些失态。吕长海不悦的甩开,干什么玩意拉拉扯扯的,那马秀才却不以为意,便如同喝醉了陈年老酒一般,摇摇晃晃,书生意气上了头,竟真有些儒雅fēng_liú。
吕长海擦擦眼睛,心中定是他连日太过劳累,一个全身上下没几两肉的穷酸老秀才,偏要学人家做千古名士,不伦不类。
奈何马秀才谈兴正浓,打个寒噤,亢奋道:“亲家,这一回,咱要百世流芳了。”
吕长海颇有些狐疑,说了些什么玩意神神叨叨的。
夕阳下山,夜幕降临,马秀才竟手舞足蹈,高声道:“你是那大将军卫青,我便是骠骑将军霍去病,建功立业,当在此时!”
吕长海也差不多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