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暗流
上首皇上扭捏,拘谨,含糊起来。
孙承宗急了,轻轻一巴掌拍在椅上,低吼道:“糊涂,开城要谋你的大位,尽起辽军南下便可,昏庸!”
崇贞被骂的竟呆住了,记起幼时被这位老师打手板,竟心生怯意不敢发作。
孙承宗心中火烧火燎,一甩大氅一个头磕在地上,朗声道:“臣请陛下移驾山海卫,提振军心!”
“辽镇将士将士翘首以待,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大人匍匐跪地念叨起来,逼宫,崇贞也一时手足无措,讷讷道:“先生请起,容朕思虑周详些。”
“陛下三思,辽镇大捷乃旷古未有之功,请陛下亲往辽镇犒赏三军!”
孙承宗只是跪地不起,软磨硬泡,拿出清流言官对付皇上的手段,死缠烂打,非逼的皇上答应才行。
崇贞被闹了个大红脸,被老师逼到墙角无路可退,只得讷讷的应了:“朕知道了,知道了,先生请起。”
孙承宗对这位陛下从小看到大,见他退让了才爬起来拍拍袖子,唱了个肥喏:“老臣告退。”
崇贞巴不得他赶紧走,含糊着应道:“天冷,先生多穿件衣裳。”
话音方落,看见孙承宗身上那件华贵的黑色貂皮大氅,又语塞了,这话倒是显得多余了,他这位老师去了趟辽东整个人返老还童了,精神,气色都比他这个皇上还好,这么一件貂皮大氅得值多少银子,起码得千把两雪花银吧。
四下无人,御书房中安静下来,只曹化淳还在眼巴巴的等着拟旨。
崇贞心中一阵犹疑,将这心腹大太监也赶了出去,重又拿起那册文集翻看起来,世人只知战之害,不知战之利,真是如此么,建州真的遍地金银么。倘若真是如此,那祖制,圣人言不都是放屁么。崇贞皇帝翻了一会文集,犹豫了一阵还是拿起那份礼单,四下无人时竟也望眼欲穿,想看看礼单上有什么,人之常情也。
这位皇爷手指在长长的礼单上滑过,停在上好辽东貂皮百件,这一栏上停住了。轻轻呼出一口气,百件貂皮,先挑出来给皇后,皇子公主们添几件冬装,琢磨着皇嫂那里也该送一件,又自嘲一笑,皇嫂那里还会缺这些贵重物事么,皇嫂宫里的貂皮衣赏都快堆成山了,马城对皇嫂还真是敬爱有加。
想到皇嫂张嫣,崇贞心中灵光一现,面现笑意,山海卫大可去得,带着皇嫂张嫣同行便可。崇贞也不是真的愚钝,马城会造反做乱么,当是的不会的,马城要造反也没人拦的住他。崇贞不愿去辽东犒赏三军,是怕见了面尴尬,也怕马城给他这个皇上难堪。
一想起辽镇那些骄兵悍将,这位皇爷心中难免打鼓,心里没底也是人之常情。
灵机一动携皇嫂同去,以马城对皇嫂张嫣的敬重,当不会让他这个天子难堪,越想越觉得这是条妙计。心中阴霾尽去,崇贞皇帝抚掌呵呵笑了起来,一阵轻笑声从御书房传出,外面四个锦衣卫,两个小太监吓的毛骨悚然,琢磨着皇爷今儿个不是魔怔了吧,这笑得也太渗人了。
京城,成国公府。
傍晚时府门大开,一个服饰华贵的中年儒生,领着十几辆送礼的大车候在门外,成国公世子朱希正大开中门迎客。
“参见世子。”
“周兄少礼,快请。”
朱希正,周云荫两人在府门外寒暄,把臂言欢,将十几辆装满年礼的大车赶到府中,成国公府大门关上,府中气氛很快热烈起来,丫鬟,亲兵在院子里进进出出,照着礼单清点礼品,喜气洋洋。
厅中,成国公朱纯臣大咧咧坐着,正在用膳,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色。
周云荫撩袍便是一礼,恭敬道:“末学后进周云荫,拜见国公爷。”
朱纯臣重重哼了一声:“坐,不必拘束。”
周云荫往这成国公府也是常来常往,便撩起华贵袍服落座,往桌上看一面错愕,好家伙,梅开扣肉,回锅肉,水煮肉,全是大肥肉,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周云荫哭笑不得,只得拱手道:“国公爷好兴致,好胃口。”
周云荫是八面玲珑的商人,稍一琢磨便懂了,老国公这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也是做给他妹夫马城看的,能吃肉,不服老,国公爷这是不甘寂寞了呀。心中有数,周云荫便恭恭敬敬应付着,将袖子里藏着的密信递了上去。朱纯臣精神一阵,两眼放光接了信,一字一句的细细读起来,这一读便入了神,读了大半个时辰连饭菜都凉了。
一屋子的丫鬟,下人也不敢出声,世子朱希正只得轻声道:“父亲,怠慢贵客了。”
朱纯臣正在兴头上,也不以为意,只忧心道:“须得四五月间天气转暖,南兵才能北进么,这一回是开城失策了,打虎不死,后患无穷。”
周云荫无奈,只得应道:“妹婿他也是百般无奈,粮草火药不济,南兵又畏惧塞北严寒,如之奈何。”
朱纯臣放下长信,便苦笑着道:“老夫如何不知北征千难万难,倘若不是塞北严寒,补给艰难,皇明何至于立国二百余年,不得寸进。”
周云荫是举人出身,闻言也是苦笑连连,这也不是大明一朝一代的尴尬,历朝历代,中原王朝也没征服过塞北极寒之地,这是中原王朝,天朝上国的尴尬,也是难言之隐,技术上想要实现北征实在太困难了,补给,水土不服,骑兵不够强大,原因自是多方面的,论起来可以写一部书。
周云荫